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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著。」這是亓弋留下的話。宋宇濤強忍疼痛,伸出手扒拉著身邊掉落的相對完整的石塊,用盡全力給自己搭建出一個勉強能夠緊急避險的安全三角區。

  「我會活著的。但你更要活著。」宋宇濤縮在原地,無聲說道。

  滾落的砂石伴著山崩地裂的轟鳴聲,讓所有人都望而生畏。碎石落地揚起的沙塵被密集降落的雨幕打濕變成泥水,泥漿混合物傾斜而下。天災與人禍碰撞在一起,變成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崩潰與毀滅。長達一分鐘的山體滑坡帶著要蕩平一切的吞噬力量,讓直升機的風噪都顯得微不足道。

  深沉的夜幕之中,緬甸語和漢語交疊響起,直升機的燈光來回閃動。海同深跪在泥沙漿中,不顧旁人的阻攔,瘋狂地挖著手邊的石塊。

  「就在這兒……定位信號就在這兒……」

  「海支!信號器有可能已經掉——」

  「沒有!不可能!」海同深嘶喊著打斷了耳麥里的聲音,「亓弋!我求求你!你答應一聲好不好!我來晚了……我錯了……我來晚了……你別生氣……我給你買……」

  等等!海同深猛地抬起頭,他按住耳麥喊道:「4號機!燈光投在我兩點鐘方向!」

  頭頂的直升機立刻調轉燈光方向。海同深的心幾乎要提到了喉嚨,當確認了剛才那一下真的是光線折射而不是眼花後,海同深立刻站起身,踉蹌著奔到了折射光發出的位置。

  血液與泥土混合,幾乎遮蓋住了亓弋,但海同深卻仍然一眼就認出了他。拼了命地挖掘,不顧一切的抹去身上的污泥,海同深此刻已經失去了分寸。周圍的同事先後趕來幫助,直升機拋下繩索,無論生死,也要最快速度將人送離這片泥淖。

  劇痛。從未有過的劇痛。意識的甦醒遲於感覺,亓弋慢慢睜開眼,血腥氣溢滿口鼻,讓他覺得噁心,緊接著,一雙焦急的眸子撞入眼帘。真好看啊,亓弋想。當這個想法被理智識別到,亓弋接著詰問起自己來:我是活著?還是死了?

  「我們回家。」海同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家裡的奇異果還沒吃完,我來接你了。」

  「深哥……」亓弋知道自己根本沒有發出聲音,而眼前那雙漂亮的眼睛也變得模糊起來。沒關係,這樣很好,或者說,是真好。

  美好的人應該是完整的,還好,我沒有玷污這美好,沒有讓他跟著我墜落深淵。亓弋這樣想著,在意識消散之前,嘴角用力扯動了一個笑。

  「亓弋!別睡!求求你別睡!」海同深顫抖著給急救醫生讓開位置,死死盯著心電監護儀上波動的線。看著那線幾乎成了連綿的山峰,又看著那線驟然拉平,直到直升機帶著他們跨過國境,直到第四次電復律結束,心率波動終於恢復了規律。

  海同深攥住了亓弋的手,伏在他耳邊一遍遍重複著,「亓弋,我們回家了。」

  警校里同學們的歡笑,被選中進入特訓班時的雀躍,第一次見到蘭正茂時的拘謹,剛到DK身邊臥底時的提心弔膽,一次又一次跟人對狙時候的命懸一線。短短三十年時光中所有重大時刻在亓弋腦海中呼嘯而過,他想抓住些什麼,卻什麼都沒能抓住。直到感受到了來自背後的眼神,亓弋警惕地回頭,看到了那一個能融化所有寒冬的微笑:「抱歉,冒犯了。」

  是初見時的第一句話。

  「跟他走吧。」亓弋的耳邊響起了清晰的聲音。

  是誰?是誰在說話?亓弋四下尋找起來。

  十四年來,與他打過照面的警員,不幸犧牲的烈士們站成一排,出現在亓弋面前,向他揮著手道:「快回去!跟他走!」

  「你們……」亓弋想跟上他們。

  「不悔!」

  「不怨!」

  「替我們活下去!」

  ……

  「亓弋!」

  「醒了!」

  「醫生——!」

  醫院走廊內,謝瀟苒和曲鴻音緊緊相擁,鄭暢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蘭正茂長出一口氣,拍了拍付熙的肩膀,說:「該我們了。」

  轉角處,晏闌和蘇行十指相扣,並肩而立。

  這一刻,醒來的不止是亓弋,更是烈士英魂。

  英靈不滅,薪火相傳。英雄們前赴後繼,用血肉鑄就千里國境,不悔付出,無畏犧牲。

  第一百三十章

  事後所有人談論起亓弋當天的行動時,都會不約而同地說出一句話:「太狠了。」

  雨季山體泥土鬆軟,高地生讓人連續兩次引爆炸彈,最終引發了山體滑坡。信號基站全部失聯,所有通訊都是靠衛星通訊完成的。就在這樣極端的情況下,亓弋的定位信號卻一直在線,甚至就連對信號接收器一直保有絕對自信的軍方技術代表都開始自我懷疑,這還是真的嗎?他們不是懷疑技術,而是懷疑信號器已經與亓弋分開了。但當亓弋被送到醫院進行急救時,所有人都只能發出感慨,亓弋是個狠人。他把定位信號塞進了自己有鋼釘的左臂,手臂上的疤痕增生掩蓋了塞入定位器的傷口,所以他在換過衣服之後還能攜帶信號順利通過亞扎布置的金屬檢測門。一個絕佳的臥底,擅長利用各種條件達成目的,而亓弋,他甚至利用了自己。

  幫助海同深在深夜中定位到亓弋的,是他植入自己身體裡的定位器,也是他向Nando索要的那面鏡子。鏡子曾經很多次把他置於險地,但這一次,卻成功救了他。在找到亓弋之後不久,搜救隊也成功挖到了宋宇濤。因禍得福,宋宇濤被石塊壓住腿,反而躲過了泥石流的衝擊,他給自己搭起的三角區保護了他的主要臟器,甚至讓他一直保持著意識清晰,直到救援到來。雙腿脛骨腓骨全部粉碎性骨折,再加上外傷感染,宋宇濤也吃了很多苦,想要站起來需要長時間的復健,而且雙腿都會留下後遺症,但終歸是留了一條命。被送回俞江之後,宋宇濤的妻子撲在病床上大哭了一場,過後卻沒向任何人提出任何求助,宋宇濤更是三緘其口,沒有一句抱怨。當然,該有的幫扶都已經到位,沒有讓他們因為治療和康復而加劇經濟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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