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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院子裡面,朱五德怕人多再生事,就連忙讓下人將那幾個世家的公子請到後院去歇息,只把兒子給留了下來,遣退下人之後直接就給人使了個眼色,呵斥:「孽子——跪下!」
在這個時候朱公子啊還哪敢反抗,腿一軟就跪到了地上,縮著頭不敢說話,朱五德臉上趕忙堆起笑,朝著兩個人深深一拜:「小子頑劣,衝撞了兩位,草民之後定當狠狠地罰。」
「哪裡,」顧嶠靜靜地等人說完話才笑盈盈地道,「朱公子可沒衝撞過朕和丞相,反而是朕打擾了朱公子同他人的交談,該賠罪的是朕才對。」
帝王半點台階也不願意給他,朱五德聽著那含笑的聲音,心底只覺得一陣發冷。
原先他給顧嶠的態度一直都是堅定不移地站在皇家這邊的,還有先前荊州的事情作為投名狀,無論如何顧嶠都不會再對他們做些什麼事情了,至少能給他們留下足夠的喘氣的餘地,世世代代,等顧嶠百年之後,朱家還能尋機會東山再起。
但是如今叫他這個蠢兒子這麼一折騰,估計在顧嶠眼裡,朱家就不是什麼老實的了。
不再多管也還好,但這兩尊大佛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地到他府上來?就算微服私訪的時候意外撞見了這幾個公子哥,這麼不給面子地將人給帶到他朱家來,也定然是有旁的原因。
朱五德要聰明得多。
在想到這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了,顧嶠還想整頓世家——他壓根沒打算給他們這群人留活路!
而到如今各家衰敗至此,就算想要再聯合起來跟皇帝抗衡也極難。
只能任人擺布。
只能——搖尾乞憐。
「都是些不三不四的人,陛下及時喊住小兒,沒讓他誤入歧途,是陛下寬仁。」朱五德又是一拜,咬了咬牙,直接毫不客氣地將那幾個世家公子貶成了「不三不四的人」。
顧嶠抿了口茶才掩下去嘴角的笑意,對於他們這等狗咬狗的戲碼樂見其成,緩了一會兒才悠悠道:「荊州朱家的那套宅子尚在。經歷了一場地動,仍然堅不可摧。」
朱五德聽他突然提起來荊州,心中一驚,維持著那個拜下去的姿勢,沒敢開口。
顧嶠也不在意,繼續道:「京都這寸土寸金的地界,以朱家如今的情況,家主維持下來應當不容易。」
這情況,也不知道說得是朱家如今被打壓得鋪子都沒剩幾家,還是說的這群由奢入儉難的紈絝子弟還在毫不顧忌地揮霍家中錢財。
但無論哪種,朱五德也就只能點頭——就算還能撐下去,只要顧嶠想,隨時都能讓他變得「不容易」。
「如此,朕倒覺得,荊州是個極不錯的地界,家主以為如何?」顧嶠依舊是笑盈盈地,「況且如今荊州的齊知州勤勉於政,家主若是到那裡去,想必也能安安穩穩的——總比在京都這般擔驚受怕的好,不是麼?」
帝王絲毫沒有掩藏目的,連虛與委蛇都懶得,餘光瞥見了跪在地上的朱小公子已經顫顫地徹底伏到地上去,也只是輕勾了一下唇角。
他讓朱五德將朱家給遷到荊州去,並不擔心先前那般情景在重演一遍。且不說現在荊州知州是齊尚,就是在地動之後顧嶠潛移默化地給百姓灌輸的那些思想,都不止於讓人輕易被朱家給欺負了去。
況且如今京都的朱家雖然是主支,但當下的勢力恐怕連在荊州深耕多年的江南朱家的半數都無。
不敢往遠了說,至少在顧嶠在位的這段時間裡面,朱家再折騰出什麼么蛾子的可能性並不大。
之後的,交給後世來處理就是了。
顧嶠想要對世家大開殺戒,留朱家一命,也是看在了先前荊州的情報上面,已經算得上仁至義盡。
朱五德也明白這一點,明白顧嶠放他們生有多難得,哪敢再多有怨言,連忙跪下來謝恩。
顧嶠沒讓人再起來,直接轉身同商琅走了出去。
「陛下原先不是說,交給臣來解決麼?」兩人一路無言,一直到了馬車上,商琅這才開口。
顧嶠還沒從算計當中回過神來,聽見他這句話,先是一愣,隨後臉上又帶了歉意,去抓他的手:「朕一時間忘了——如此也好,沒讓先生勞累。」
「分明今日是陛下更勞累。」商琅輕輕搖了搖頭,端的是一副賢惠模樣,半分怨言恨語都沒有——雖然這點小事也犯不著到這個程度,但是看丞相大人這般善解人意,顧嶠還是忍不住地心虛了一下。
「總之,事情已畢,只等著將謀劃布置下去,過段時日直接收了網將這腐根給徹底挖乾淨了便好。」顧嶠直接靠過去,強撐了一整日的身子的確是有些疲憊,他一靠到商琅肩上,頓時就像沒了骨頭,撤了力氣,一邊乏累地闔上眼,一邊黏黏糊糊地開口:「今夜沒什麼事情,就早些歇息吧。」
「聽陛下的。」商琅瞧著人靠過來,自覺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讓人靠得舒服一點,顧嶠的眼閉著閉著便直接睡了過去,等再醒過來,兩人已經停在了寢宮門口。
馬車不知道停了多久——商琅一直都保持著那一個姿勢沒動,他靠得舒服,也就一直沒能醒過來。
意識到這一點,顧嶠尚存的一點困意頓消,坐直了身子,抬手就去給人捏肩膀。
「陛下,先下去吧。」商琅乖順地讓他捏了一會兒,見帝王沒有半分要停下來的意思,便忍不住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