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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尚畢竟從京都來, 朱家人難免會有所防備。若當真風平浪靜,臣反倒還會懷疑一番。」
雖然說他們兩個人出來的時候的確做了不少的準備隱匿行蹤,但是狀元歸鄉, 帝相出京, 這兩件事一下子堆到一起來, 難免會讓人有所懷疑。尤其像是荊州這樣本身就有鬼的地方。
不過如此也能說明,齊尚中途並沒有出什麼事情,安安穩穩地回到了荊州去。
只是想必, 不會好過。
到現在這個時候了, 消息傳得再如何慢, 該知道的, 朱家這群人也應當都盡數知道了,那麼就算齊尚回到遂安府之後韜光養晦等著顧嶠和商琅來,朱家那群人也極有可能主動來為難他。
就像商琅說的,兩方之間有所衝突到還算好,但若是太過安靜,很難不讓他們懷疑齊尚與朱家有旁的淵源。
帝王向來多疑,哪怕在京都的時候齊尚表現得分外純良,顧嶠對他了解也就僅限於禮部和戶部收集上來的那一頁情報,真要讓他直接完全地信任他,也絕不可能。
全都是猜測,真要知道發生了何事,估計要他們親自去探。
船行一整日,疲憊程度也絲毫不遜於馬車,登岸的時候就連顧嶠這樣的身子都有些吃不消,腰酸背痛的,腳步還有些虛浮——畢竟是民間尋常的船隻,艙中的柔軟程度斷不能與皇室的馬車相比,又坐了這麼長時間,不累才怪。
顧嶠下船的時候意識到自己身體的狀況,第一件事就是轉頭去看商琅如何。
丞相大人表面上瞧著還算好,但是臉色顯然是白了不少。
顧嶠自覺地過去扶上他,低聲問:「先生可還好?」
「在下無事。」商琅輕聲應了一下,但是並沒有避開他的手,由著帝王靠近他。
另外那兩個暗衛瞧著倒還算好,可能是已經習慣了這般長久地守在一個地方,與他們這倆嬌生慣養,其中一個還身嬌體弱的完全不同。
身體實在是太過於疲憊,顧嶠也就沒有多挑剔什麼,直接讓人就近選了一家長得還算正經的客棧住了進去。
兩個人從京都走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月的時間,原先再怎麼樣精力充沛,眼下也多少有些受不住了,在客棧當中要了兩間上房,有一間是留給兩個暗衛的,顧嶠帶著商琅一進屋子,就把自己摔在了榻上。
外面客棧的床榻雖然也沒有皇宮裡的柔軟,但比起船上馬車上可要舒服太多了,顧嶠一懶了上去,就不想動彈。
丞相大人倒還算是惦記著形象,規規矩矩地在桌子旁邊坐下來,看著床上躺著沒個正形的帝王,唇角勾了一勾,道:「大約還需要兩日,便能到遂安府了,這段時日,委屈陛下。」
「我委屈,先生就不委屈?」顧嶠聞言從榻上彈起來,看著人那張還沒有卸下面具的清秀的臉,忽然想到,「說起來,當年先生從荊州一路趕到京都,是如何挺過來的?」
商琅當時住著的地方比遂安府還要偏南,幾乎就是已經完全與南疆貼著了,要到遂安府可能都需要走上幾日。
要從這樣僻遠的地方,一路趕到京都去赴考……商琅那個時候也就只有十六歲。
且不說那個時候丞相大人身子尚未長開,還是個單薄羸弱的少年,就想想十年前他那個身體狀況,顧嶠到現在也能隱約記起來:說三步一喘都是委婉了。
這樣的人是如何千里迢迢趕到京都去的?又是花費了多少的時間?
因為商琅在京都當中實在是陪了他太久的時間,顧嶠總會下意識地忽略掉商琅並非京都之人這件事,總之他會一直留在京都就對了,旁的倒也不重要。
但是這一次從京都到荊州來,一路車馬勞頓,趕路趕得腰酸背痛,顧嶠才忽然想起,曾經的商琅來。
「臣當時是騎著馬一路到皇都去的。」商琅聽見他問起這事,倒也不避諱,直言道。
「騎馬?」顧嶠反倒是更詫異,也有茫然,「先生……騎了一路的馬?」
這豈不是比坐船坐馬車還要累!
商琅頷首:「從荊州到京都去,若是坐船乘馬車,耗費會更多,臣不知京都情狀,擔心身上所帶的金銀不足,便沒有去耗費這些錢。」
「先生的身體……騎馬怎麼能行?」顧嶠蹙著眉。
「陛下可是忘了,臣熟通六藝。」商琅輕聲道,又扯出來他兒時的種種事情。
說來商琅的母親實在是心大,旁人若是遇見個先天弱症的孩子,定然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裏面,生怕人碰了摔了,一不小心就失了性命。
但商琅兒時,他母親是半點都沒客氣,除了習武這樣實在是太傷身體也太費力氣的事情免去了之外,「禮、樂、射、御、書、數」這君子六藝,是半點也沒有讓商琅落下。
旁的倒也還好,至少是不需要廢什麼力氣,商琅自幼就是玲瓏心思,記個東西自然不在話下。
唯獨「射」和「御」。商琅年幼的時候身子骨遠比現在要差得多,他母親的心再大也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直接讓兒子去學騎馬那等麻煩的事情,只教了射藝,等到商琅年紀再稍微長一些,身體好一點了,就被拽著去騎了馬。
顧嶠聽著人輕描淡寫的敘述,越聽越覺得心驚。
南疆那是什麼地方?四周皆山,崎嶇不平。顧嶠學騎射的時候都是在皇家獵場,地方平坦得很,就這樣,他學會也廢了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