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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般身手,在暗衛當中也算難得,多一個人總是好的。
此話一出,他自然是一萬個願意。
但是——
「你若對他不敬,我也會殺你。」少年對他還是有殺意。
「只要商琅願意看著你來殺朕,只要你能殺了朕,朕必無怨言。」顧嶠聽到他這樣的話,失笑。
無論如何,就算沒有顧嶠想要的那等風月綺思,他也堅信自己在商琅眼裡是不同的。或者是個過於黏人吵鬧的弟弟,又或者只是需要輔佐的少年君主。
總之,總之。顧嶠願意相信,商琅不會殺他。
「你名為何?」顧嶠又問他。
「伏憫。」
顧嶠聽見人開口,其實有些驚訝。
他還當像這樣的暗衛,子桑瓊不會花什麼心思給人起名,都已經開始想給人起給什麼樣的名字了,卻猝不及防地聽見人答了他的話。
也算是給他省了一道麻煩。
顧嶠頷首,轉頭喊來一旁的暗衛:「傳太醫,給人把傷養好了,然後送到商相那邊去。」
他其實還想警告一句讓人別有太多的心思,畢竟他實在是不喜歡商琅身邊出現這樣有威脅的一號人物。但是看著伏憫那副模樣,顧嶠還是把話給咽了下去。
估計人也沒那個心思想其他的,真要說,倒顯得他胡亂猜忌了。
顧嶠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地走出了詔獄,然後緩步回了寢宮。
偏殿還是那副黑漆漆的模樣。
顧嶠指尖動了動,莫名地生了點推門而入的衝動。
不可。
那樣也忒像個登徒子了。
皇帝陛下一邊想著伏憫一邊想著商琅,忍不住地在天井踱步,猝不及防地瞧見了偏殿的燭火忽然亮了一簇。
顧嶠眼底也燃起了一簇火光。
緊接著,他就聽見了偏殿的木門「吱呀」一聲,只披了一件外衣的商琅從門後顯出身形來。
「先生沒睡?」顧嶠看到人,就快步到了跟前去。
「輾轉反側,」商琅輕聲應他,反問,「陛下可是剛從詔獄回來?」
顧嶠一怔:「先生……如何知曉?」
這個問題聽上去實在是有點傻。
「陛下身上很涼——也或許是更深露重。」商琅答。
顧嶠已經到了人跟前,商琅便自然而然地察覺到了他身上的那股寒意。此番情景,反倒是一貫體寒的丞相大人身上要比顧嶠暖上一些。
那一句「不若先生給朕暖上一暖」還是被死死地壓了回去,顧嶠著實不敢現在在人面前如此大逆不道,到最後也就只是道:「如此,先生還是進殿吧,莫要讓朕身上的寒氣過給先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商琅眼底似乎有笑意。不過,丞相大人再開口的時候,聲音的確溫柔了不少:「陛下不問臣,如何輾轉難眠了嗎?」
顧嶠又是一愣,沒反應過來商琅問他這句話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神情讓丞相大人生了誤會,久不見他回應的商琅又垂下眼來,顧嶠還以為馬上就要接上一句「是臣僭越」,這一次商琅卻變了說辭:「往先陛下總是愛刨根究底,今日卻半句未言——可是有何煩心事?」
自然是有的,還亂得要死。
顧嶠毫不驚訝商琅的敏銳,只別過臉去,沉默了稍許,才低聲道:「朕方才在詔獄,知曉了那幕後之人。」
商琅沒什麼反應,只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顧嶠卻沒再有下文。
先前子桑瑤將商琅喊過去單獨談事,結合著一開始子桑瑤與他說的那些話,毫無疑問,商琅應該是已經知道了那幕後黑手是何人。
但自始至終都沒有多少反應。
就連現在,他都將這個條件主動送到了人手裡,也沒見丞相大人做些什麼說些什麼。
兩人靜默有良久,還是顧嶠先忍不住了,轉過頭來,問:「若是中了那情毒的是先生……先生會如何?」
在顧嶠眼裡,商琅手無縛雞之力,若是被人給陷害了,恐怕比他還要狼狽。
顧嶠記得那樣的感覺,如同陷在火里,被劇烈燒灼,神志不清。
如果是商琅,如果是……商琅會希望他如何做?又或者說,他若做出點有悖倫常的事情,丞相大人又當如何?
顧嶠很不安,甚至已經開始在腦海里去構想那些畫面,不自覺地蹙起眉來,隨後就聽見了商琅輕聲喚他:「陛下。」
又是那樣溫柔無奈的語氣,顧嶠被他喚回了神,聽見人道:「臣不知曉。」
「往事不可追,陛下就莫要去想這些事了。眼下萬事皆安,已是最好。」商琅顯然是不想要同他去談論這件事情,三言兩語撇開之後,又問道,「陛下可是已經將那些刺客給處置了?」
「並未,」商琅忽然關心起詔獄的事情,顧嶠下意識地否認,隨後試探道,「先生可是有什麼需要的?」
「臣只是在想,高台上那位刺客的模樣,應當並非尋常人家。」商琅同他解釋。
雖然說南疆那裡的美人算不上少,但是除去商琅他們這些王室子弟,餘下再要去挑這般容顏的少年,並非易事。
顧嶠方才與人交談,知曉伏憫是幼年便到了子桑瓊的身旁去,應當是不曾在什麼大戶人家養過。但是他原先的身份——
「方才那刺客同朕說,他名為伏憫。」顧嶠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