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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嶠忿忿地將手上的筆一甩,也沒管硃砂都落到了哪裡去,帶著點咬牙切齒:「宣人進來。」

  早在先皇託孤的時候,商琅就已經有了隨意入宮的權利,而且新帝不可改變。顧嶠知道他父皇當時是擔心他這桀驁不馴的性子會聽不得商琅的勸誡閉門謝客,但是後來每一次都是他主動派人去請商琅,丞相大人自己入宮的情況少之又少。

  枉論現下這樣,明明有著自由出入的令牌,卻還要規規矩矩地上請於他。

  毫無疑問地,商琅這是在試探他。

  昨日兩個人多少有點不歡而散的意思,加上顧嶠明明說好了要「等著」商琅,最後卻自己直接下朝跑了,按照商相的心思,此刻怕是在擔心他還在氣昨夜的事情。

  派人出去傳信沒多一會兒,御書房的門就再度打開,熟悉的沉香味道蔓延進來,顧嶠抬頭,商琅恰好走到他旁邊來,拱手朝他行了一禮:「陛下。」

  「丞相平身。」顧嶠沒有去扶他,只是穩穩地坐在桌子旁,伸手想去握筆,卻發現剛才那支狼毫筆已經不知道被他甩到哪裡去了。

  便只能虛握著手擱在桌子上,顧嶠調整著自己的情緒,讓自己說出來話的時候足夠平靜:「丞相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話說出來的時候,顧嶠還是不可避免地感覺到悲哀。

  身為帝王,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在所有人的面前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哪怕是真的怒上心頭了,只要時機不合適,他還是能夠笑出來。

  只有在商琅面前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嘗試過去控制自己的情緒。

  且不說商琅對曾經的他足夠熟悉,又對人的情緒十分敏感,他若是去隱瞞什麼就一定會被看出來,就衝著兩個人這麼多年的關係,顧嶠也不想在面對他的時候再帶上一層面具。

  那樣實在是太過於疲憊了。

  但是到了今日,他還是開始了與商琅的虛與委蛇。

  說出話之後,顧嶠緊緊地盯著眼前的男人,沒有放過他一絲一毫的情緒變化,於是便看見原先就垂著眼恭順謙卑的商琅長睫輕顫了一下,沒有抬頭,直接道:「有些同世家有關係的事情,臣特來上奏。」

  顧嶠聽到這話,眉梢忽地一挑,語氣古怪,就連稱呼也跟著變了:「先生昨夜又去查了世家的事情?」

  這一次商琅卻是搖頭否認了:「是臣先前所查。」

  「既如此,丞相先前如何不說?」顧嶠這時候才察覺到自己指尖沾上了一些硃砂,找來帕子隨手一擦,然後支著頭看他,問道。

  丞相大人聽到他這句話終於捨得抬起了頭,開口,說得有理有據:「昨日休沐,陛下既是來尋臣散心的,臣如何能談公事?」

  顧嶠哼笑一聲,直接拆穿了他的避重就輕:「昨日之前呢?」

  商琅聞言,直接撩袍跪了下去:「臣有欺君之罪。」

  「丞相何罪之有?」顧嶠垂眼看他。

  跪下來的商琅瞧起來反而沒有方才站著的時候那般恭順,抬起眼來看他,眸中除了一方深潭之外再無其他,看不出一點「欺君」的悔恨和恐懼之意。

  甚至,顧嶠看著他這副模樣,都有些懷疑商相是不是打算靠著這張過分漂亮的臉來尋求他的原諒。

  跪著的人開了口:「昨日陛下歇在臣府中的時候,臣並非是在書房待了一整日,而是又查探了一番。」

  顧嶠聽著,沒有開口說話。

  商琅頓了一會兒,就繼續道:「朱家那一支,似乎與皇室有些關係。」

  先前逼宮造反的也就只有顧嶠的幾個皇兄,因為被鎮壓得太快,無論是那些旁支有沒有大逆不道的心思,都沒能參與進謀逆的事情來,因此顧嶠登基之後也就沒有對他們做什麼。

  至於皇室和世家兩個龐然大物的聯合,在此之前他不是沒處理過,甚至抓到第一批人的時候還特地派人去仔細查了一番。但照著商琅這般說——竟然還有漏網之魚?

  這下子他也顧不上跟商琅鬧什麼無關緊要的彆扭了,當即坐直了身子,問道:「是何人?」

  商琅沒有直接回答他,反而是同他要紙筆。

  聽到這話的時候顧嶠心裡一沉,轉過頭給人找紙筆,終於在地上瞧見了那支被他甩開的狼毫筆。顧嶠沒有把筆給撿起來,而是從筆架上又取了一支,不打算另外磨墨,直接沾著硃砂遞給了商琅。

  商琅只是微微一頓,隨後就在紙上寫下幾個鮮紅的名字。

  顧嶠看著那張紙,沒等硃砂干透,指尖就從名字旁邊劃了過去,帶出一道紅痕:「萬壽節一過,朕要這成為他們的索命薄。」

  他說完話,轉頭去瞧商琅:「先生這段時日與世家混跡在一起,都是在查這些?」

  他在等著商琅一個肯定的回答,如此他就可以讓兩個人之間的隔閡徹底消弭。

  但是商琅仍舊選擇了否認:「不止於此。」

  顧嶠心一冷,沒有追問下去,而是嘲道:「如此,朕寧可丞相欺君。」

  有商琅今日這麼一來,顧嶠已經算得上是放下心來了,眼下不過是還在彆扭著商琅不肯將真相盡數告知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之後,就拽住了商琅的手腕,將人從地上拉了起來。

  丞相大人今日相當有哄他的誠意,絲毫沒有拒絕他的肢體接觸,甚至還主動地反握過去——哪怕只是為了拿帕子把他身上沾著的硃砂也擦了一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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