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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五德方才見人沉默寡言的,卻沒想到一開口如此溫和有禮,臉上笑意更甚,剛想擺手說「不麻煩」,卻聽見商琅先行開了口:「算不上熟稔,本相也不便勞煩家主。」

  朱五德聽見他這句話,也明白了商相是不打算跟他沾上這層關係,便只能作罷。

  顧嶠看著商琅此番舉動,還有朱五德那並不算意外的神情,若有所思地端起一旁的茶盞抿了一口。

  商琅在他面前向來恭順,但是瞧著這樣子,在外面或許是截然相反的。

  兩人之前是真的微服私訪,而且每一次開口做主的都是他自己,顧嶠還從沒見過商琅端起這個丞相的身份的樣子。

  本以為這輩子或許都見不到了,沒想到在今日,商琅半點也不避著他。

  與平日裡那溫溫和和的樣子大相逕庭。

  因為帝王專寵的原因,那些朝臣又整日整日地來彈劾商琅,顧嶠一直覺得這人平日裡會受到欺負,這也是他經常將商琅給召入宮的原因——不希望他與旁人接觸太多。

  但是現在看來,商琅能被他父皇選做託孤之臣,還是有他的本事的。

  不僅是學問的超凡。

  其實顧嶠也不知道究竟是商琅變了,還是人本來就有這麼一面,只是先前他從未見過。

  兩人剛開始認識的時候,商琅遠沒有現在的恭順,只是把他當成一個過於嬌縱的皇子,恭敬但是從來疏離,就連那個時候半點不會察言觀色的顧嶠都覺得商琅對他是冷冰冰的,絲毫沒有因為他是皇家的人而表現出什麼刻意的討好,眼裡真真是只有他手裡那些經史子集。

  似乎是等到顧嶠登基之後,商琅才對他有了一些私情,能對他溫柔一些。

  不過無論是曾經還是現在,像這麼強硬的他,顧嶠還真是第一次見。

  半點也不吃虧,而且將那些似是而非的話全都擺到了明面上,說得明明白白,把自己摘了個乾淨,做一個純純粹粹的皇家的孤臣——雖然顧嶠不太確定商琅最後那幾句話究竟是不是做給他看的。

  至少當下單獨聽著一句話,顧嶠是被取悅到了的。

  到底是礙著有顧嶠在側,兩個人沒有再談別的事情,顧嶠只從其中聽到了一個信息——商琅似乎是在讓朱家幫他做什麼事情。

  但是兩個人一直都在打啞迷,他在旁邊愣是半天也沒聽明白說的是什麼。

  時間實在太晚,那兩個人打完啞迷之後商琅就提出了辭行,朱五德把人送到門口來的時候,也沒忘了將方才兩人帶過來的東西給重新送上去。

  顧嶠在外面的時候只是看了一眼,沒說什麼,等上了朱家的馬車之後,這才玩笑道:「都是些街邊的小玩意兒,又不是金啊銀的,商相怎得這般小氣?」

  商琅瞧向他,那雙桃花眼明明瞧著很平靜,但是顧嶠就是莫名地從其中讀到了一點委屈的意思:「陛下喜歡,臣怎能拱手讓人?」

  這個回答讓顧嶠猝不及防,只覺得馬車當中陡然熱了起來,熱得他有些不敢去看商琅的臉:「……先生有心。」

  顧嶠教丞相大人這麼一句話堵得沒了下文,側過臉去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雙眼放空在那發愣,卻被商琅一句話給叫回神來:「陛下可是在懷疑臣?」

  顧嶠幾乎是瞬間轉過頭去看他,商琅的眸子仍然很平靜,看不出半分多餘的情緒,連方才的那些委屈都盡數消退了。

  讓顧嶠想起來曾經異邦人給他進貢的那顆龍晶來。

  黑漆漆不見光亮。

  他心頭一跳,總覺得商琅這般的神情,才像是生氣。

  因為什麼生氣?是他真的誤會他了嗎?

  少年帝王登基四年以來,做事利落果決,雷厲風行,卻在這一架狹小的馬車上忽然躊躇了,不敢多言語。

  他甚至是直接顧左右而言他:「商相讓朱家幫忙辦事,就不怕朕早日將他們給殺了,然後事情做不成了嗎?」

  朱家的罪到不了誅九族的程度,而且也主要是當了官的那一支幹了些目無王法的事情。顧嶠嘴上這麼說,卻知道,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濫殺無辜。

  商琅自然也明白,於是輕嘆:「臣未曾與世家有半分牽扯。」

  那種空冷的感覺消散了,商琅神色在嘆出聲的一瞬間恢復如常,在馬車的燭火映照下還顯得比平日溫柔了不少:「與朱家的確是有些事情要商議,但是陛下大可放心,臣從不會對陛下不利。」

  「若陛下實在擔心……」商琅跪下來,馬車當中狹小,他那副樣子實在卑微可憐,「皇族莫非沒有其他的御人之法嗎?」

  當然有。

  商琅也知道是什麼。

  皇家為了培養一批忠心耿耿的暗衛,都會在一開始直接給他們下上藥,每隔一段時間便要用藥來抑制,而且根本沒有真正根除的解藥,他們會被皇家的人一直利用到死。

  但是這樣的方法太過於強硬,對於暗衛可以如此,對於臣子自然不能用上如此下流的方法。

  但是商琅明知道是怎樣,還要作繭自縛。

  馬車裡面還算溫暖,顧嶠便也沒有讓人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神色冷淡,指尖在人下頜上一點:「商相當真忠誠。」

  顧嶠的手下沒有用上半分力氣,商琅就已經順著抬起了頭,擺出一副引頸受戮的模樣——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清清冷冷:「臣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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