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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哦了一聲,指使冬香把話本子拿來。

  茯苓笑道:“娘娘放心,奴婢們仿了您的字跡替您抄。”

  “太后眼神好著呢,我自個兒抄就是了,反正也無事可做。”楚令沅躺著翻開話本子,找到之前留下的摺痕,懶懶地看了起來。

  旁的不說,抄書她還是在行,畢竟進宮以來可沒少這個。每次和祁錚吵完架,他不是罰她抄書就是閉門思過。托他的福,從春蚓秋蛇的鬼畫符,到現在也能寫一手整齊的小楷了。

  只見話本子裡寫到書生撞見變回原形的娘子嚇暈過去,醒來後要將娘子趕出家門。

  書生說:“你走吧,我再不想看見你,人妖殊途,別害了我。”

  小娘子潸然淚下,歸還定情信物,卻不離去,每晚幻化成一隻飛蛾,只敢在書生挑燈時分就著燭火默默相伴。

  楚令沅合上書,沒由來一股火氣。生而為妖,一身本領,大千世界哪裡容不得。何必苦守這樣一個薄情寡義的男子,真是又痴又傻。她翻到話本子最後一頁,右下角署名,何笑君。心中冷哼,不知是哪來的落魄書生,盡寫些哄騙女子的玩意。

  “別只顧著我,都下去歇會兒。”她把書扔到一邊,自己穿好鞋襪,“我去綠竹樓走走,誰也不許跟。”

  常若拿來一件玫紅色連帽斗篷給她披上,白色的絨毛貼在臉邊,襯得人越發嬌俏。“娘娘緊著身子,外面風大,別待久了。”又將袖爐塞到她手裡。

  楚令沅頷首,撩開帘子出去了。

  冬香拾起那本書,奇道:“娘娘怎麼沒看完就走了?”

  茯苓搖了搖頭,“收起來吧,等娘娘心情好了說不定又想看了。”

  冬香摸不著頭腦,“娘娘心情不好嗎?”

  楚令沅的確心情不佳,在外面瞎晃了半個時辰回來依舊耷拉著臉,整個下午更是懨懨地沒有精神。晚上也不再折騰了,早早就寢,被褥規規矩矩蓋在咯吱窩下,閉了半天眼,思緒依舊活絡。

  屋子裡暗暗的,她睡覺一向不喜歡燃燭,覺得晃眼睛。今天卻覺得這空洞洞的漆黑讓人無端生出焦慮。

  雖然她一直刻意迴避,但常若那番話到底還是落進了心裡。她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她和祁錚到現在都還沒有圓房,那些女人私下沒少拿這個嘲諷她。她也很清楚子嗣對於後宮的女人來說有多重要,可是,可是她終究不是楚令沅。

  這具身體裡的靈魂是屬於西州的,屬於那個風像刀子一樣冽,地像天空一樣廣,沒有高高的城牆,騎著馬兒能越過山崖的地方。

  就算她在楚令沅的身體裡待了八年多,甚至有時候會懷疑自己到底是誰,但潛藏在深處的東西是如此灼熱,每每觸及,刺的眼睛忍不住落下淚,淚珠也是滾燙的。她是西州的兒女,即便西州早在祁錚爺爺在位時就被劃入大周的疆域,但他們仍習慣稱呼大周為大周,西州為西州。

  西州的女子只嫁給心愛的男子,只為心愛的人生兒育女,而祁錚,那麼多女人願意為他生孩子,不差她這一個。

  她好像走進了一個死胡同,出不去,又不願意將就,卡在一個難堪的位置動彈不得。似有若無的嘆息迴蕩在心上,眼皮漸漸沉重,她迷迷糊糊昏睡過去,恍惚間做了一個夢。

  夢見她頭戴鳳冠,滿身霞彩,被一隻冰涼的手拉著走進紅羅深帳。那人的眸子像蒙著一層霧氣,似笑非笑的盯著她,撫摸她的臉,氣息噴在頸子裡,又癢又麻。然後他就開始脫她的衣裳,一層又一層,他脫不下來,就改用撕。她給了那個流氓一巴掌,軟趴趴的沒力氣。

  流氓似乎有點難以置信,眸色微沉,繃著下頷,兇巴巴的。她往角落裡縮了縮,不想承認自己害怕了,但她的確是怕的。畢竟他一句話就可決定楚家滿門的性命,還有她的性命。

  不料他忽地笑了,神色逐漸清明,留下一句,“罷了,乳臭未乾的毛孩兒,不知薡蕫。”拂袖離去。

  她雖聽不懂“不知薡蕫”是個什麼意思,但前面一句話可是明明白白地在諷刺她年紀小,她當即憤慨道:“姐姐我上輩子救你的時候,你也不過是個毛孩兒!”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枕頭上印有幾滴淚痕,她對著枕頭沉默片刻,實在想不起後面夢見了什麼傷心事,但還是遵從心情罵了句,“祁錚這個王八蛋。”然後伸了個懶腰,揚起個一般無二的笑容,轉眼就將昨天思考人生時的沉重拋之腦後,正式開啟了她的漫漫抄書路。

  梧兮宮這邊安靜下來,外面,榮妃引起的那場鬧劇也像投入湖泊的石頭,只掀起片刻波瀾,很快沉寂下去。鄭貴妃親自審問偷東西的宮女也沒問出個所以然,最後打發了去勞役庫,又對華陽宮裡的管事太監和宮女一頓追責,草草了事。

  至於榮妃,受了句不痛不癢的‘管教不嚴’外罰了一個月的月俸,這番大動干戈卻無疾而終,倒惹了不少笑話。但位份擺在那兒,面上還得阿諛奉承,這不,沒過幾天內廷司就巴巴補齊了失竊的東西。

  畢竟皇帝離宮前當著眾嬪妃的面親自提了一句,女人小產最是傷身,需要好生調養。連太后也時不時派順嬤嬤去華陽宮問一問,誰敢這時候去找她的不痛快,滑了一個男胎已經夠讓她不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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