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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人放進被褥,指尖不由自主掠過有些散亂的髮絲。

  從前短硬的頭髮變長了很多,纏繞在宋知舟指腹,就像某種柔軟的邀請。

  他有瞬間的恍惚,不由自主貼近,又在須臾清醒。

  唇峰划過鬢邊髮絲,貪戀著近在咫尺的溫熱木質香。

  「等你好了,等你好了,我就……」他將袁冉髮絲妥帖別到耳後,「睡吧。」

  門吱呀打開,又輕輕合上。

  床上的人慢慢睜開眼。

  「你說他就要幹嘛?」許芝從紗簾後走出來,施施然坐到宋知舟方才坐的地方。

  「哈,誰知道呢。」袁冉挑了挑眉,扭過頭去看窗外滲著柔和光線的晴空。

  「要不要去樓下走走?」許芝伸手,將宋知舟方才別到他耳後的髮絲盡數捋回鬢邊。

  「這都幾天了,一直悶在房裡。」她說著,在胸口比劃了個四四方方的形狀,「真的沒事嗎?」

  「沒事的,媽媽。」袁冉蹭到許芝膝頭,仰面躺著,在對方擔憂的目光下拍了拍自己心口,「我已經把它吃下去了。」

  「這麼厲害呀。」許芝溫柔莞爾,「我的小笨蛋喲。」

  她還想說什麼,只是窗外一陣風吹來,便消散不見了。

  袁冉知道的,自己不對勁。

  關於那天墜樓的細節,他其實記得不太清楚。

  只是應著馬上要被關回禁閉區域的恐懼,腎上腺素激增,拼了命掙脫了保鏢的桎梏。

  之後就像飛蛾撲火,辨認的不是方向,而是視野中唯一的通透光源。

  身體飛出去時,他甚至還有些懵,但很快,視野里就只剩下了血紅色的草坪,和宋知舟驚詫又慘白的臉。

  治療期間,他大多時候都在昏睡。

  中途醒過來數次,前幾次是在醫院,之後是宋知舟抱著他坐在車裡,最後又回到了這個房間。

  宋知舟並沒有繼續鎖著他,房門幾乎24小時都是半敞的。

  但他沒有出去,因為沒有力氣。

  那是種從靈魂最深處爬出來的疲累,明明吃飽喝足睡夠,依舊動彈不得。

  從前幾天起,事情有了變化。

  那天早上,他在濃重的煙味里醒來,睜開眼就見袁百梁站在房間中央默默抽著雪茄,還穿著最後一次見面時那套灰色西裝,面容陰沉,不言不語,一口接著一口吞雲吐霧,菸灰散落了一地。

  袁冉很清楚,這不是真的。

  權當自己沒睡醒,又躺了回去。

  再醒過來時,他看到了許芝。

  這次呢,是真的嗎?

  他試著擁抱對方,將耳朵貼在她胸口聽裡頭鮮活跳動的心。

  真的,是真的!

  袁冉知道的,自己不對勁,他怎麼可以不相信這世上存在專屬於他的奇蹟。

  如此,過往種種,如今種種,未來種種,便都不再艱難。

  「小二。」

  姚安予笑著從窗外翻進來,他前兩天剛被保育員揪著剃了個板寸,又遇著竄身高的年紀,整個人手長腳長,穿著福利院的米黃制服,頂著顆圓溜溜的腦袋,像根人形的火柴棒。

  「我想吃鈐園的甜點呀,你讓廚師燒給我吃啊!」

  袁冉坐回搖椅,將雜誌中的書籤揉成團扔在姚安予腦門上,「吃吃吃,最近天天上班遲到的是不是你!?」

  這會兒,姚安予又不是少年模樣了,駕著副黑框鏡,紅色格子衫里套了件二次元痛服,摸著額頭訕訕笑,「嘿嘿,也就昨天。」

  「下周不許遲到。」袁冉佯裝威嚴,「拿出勤記錄來和我換甜點。」

  -

  暮靄未散。

  宋知舟帶著花束踏破晨露,行進在陵園步道。

  今天是謝韻的忌日,他過來祭拜。

  謝韻原本是葬在宋家墓園的,宋知舟讀到她日記後沒多久,就著手為她遷了墓。

  這事兒宋家幾位叔伯姑母本是有些反對的,但世家老一輩或多或少是有些迷信的,宋家敗得太突然,眼下整個家族傳到宋知舟手裡,他作為一家之主,為生母另尋個風水寶地「改善改善」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這事兒傳到宋驍耳朵里,他竟在牢里瘋子般撒潑打滾。隔空罵宋知舟是數典忘祖的不孝子,又咒謝韻要墮成孤魂野鬼,入不得輪迴。

  宋驍這番動靜又傳回宋知舟這兒,彼時他前腳撞破袁冉和姜月明共處一室,姿態親昵。

  後腳受了宋驍刺激,怒上加怒,第一次在袁冉面前失了態。

  他本不該遷怒的。

  從接受那份結婚協議時,抱持的目的便不單純。

  為了這個目的,他本該無限包容,對袁冉的一切都虛偽地容忍下去,反正結局早已被預見。

  但似乎不行,他又氣又妒。

  氣宋驍的惡毒,又氣袁冉像宋驍那樣明目張胆偷情,還被自己撞破。

  他又妒,妒那兩人曾經的情人關係,妒他們在沙發上無限親近的軀體。

  本來,他只想借酒澆愁,結果卻是在火上添油。

  他對著妄圖和自己擺事實講道理的人粗暴侵入,依循著本能去傷害。

  和預想中兩人的結局一摸一樣,那夜之後,袁冉決絕地從自己身邊逃開。

  然而清醒過後,他看著滿室狼藉想的卻是:結局一定要分崩離析麼?

  把他鎖在我身邊,就算恨,也讓他在我眼皮底下恨我,難道不是最完美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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