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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他早早地給她留了遺言。

  沒有想到他與她竟會是同一種死法,同樣從觀海台墜落,同樣掉入深海之中,同樣死在冰涼的海水包圍里。

  「阿顏!!!」

  遠處傳來一聲驚天震海的呼喊,那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聲音。

  他的腦袋難道是被剛才那道雷擊得太重了,所以出現幻覺了嗎?

  那麼遙遠的聲音,將他的記憶拉回到兩人第一次說話的時候,那會兒她沖他清甜的微笑,仰頭說:「你這玉墜上有一個顏字,我以後就叫你阿顏,好不好?」

  他曾經嗤之以鼻的名字,如今卻成為了他最依戀不舍的稱呼。

  只要是她叫的阿顏,他似乎怎麼都聽不夠。

  小姐,以後來我墳墓上看我時,記得也要這樣喚我,這樣我的魂才會回來。

  墜入海水裡時,他又聽見了那聲刻在心上的呼喚,他的心一抖,難道說真的是小葵在喊他?

  緊接著,一聲、兩聲、三聲……全是她的聲音,充滿了悲傷與絕望的聲音。

  那聲音穿越數百尺海浪,經過層層水花,穿透他的耳膜。

  是真的!

  是小葵!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又回來了?

  這個傻子,怎麼又跑回來了?

  奈何身上被雷擊中的地方太多了,他覺得他骨頭好像碎了,他的皮膚如同在烈火中烘烤,他的腦袋處於要分裂又裂不開的狀態,他實在是沒有力氣再起來找她了。

  死亡在向他逼近,他慢慢沉入到了下面的龍宮裡,然而此刻的龍宮由於剛才雷擊的影響,已經開始四分五裂,向下倒塌。

  他順著龍宮中那塊九丈高的界碑落下,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將界碑中的定海神針擊落,然後自己倒在了那界碑下。

  他在高樓瓊宇坍塌下來時,以身獻祭給了這塊刻著「銀海」二字的白玉界碑,從此之後,他便代替舅舅成為這片海的定海神針,這是他這具即將死去的身軀最後的價值。

  這是舅舅與娘親守護的大海,他們走了,理應由他來守護,況且這還是他欠這片海的,這一切的罪過都是由他爹而起,蒼陽造的孽,也只能他來還了。

  數丈高的金瓦白牆傾塌了下來,碎裂的石塊朝著他砸了來,他望著頭頂那虛無縹緲的光,設身處地地幻想著當時小葵死在海底的時候,該有多麼絕望啊。

  被喘不過氣的深海包圍著,唯一的一點光亮仿佛從上一世里傳來的一樣,那麼淡弱的一點光,看不清,抓不到。

  這個世界上他唯一放不下的人,她在看到自己死後,會不會也像當時的自己一樣,哭得昏天暗地,痛不欲生?

  巨石轟然砸來,將他看向外面的視線阻隔,他再也看不到海面上的那點光了,眼前只余黑暗,無盡的黑暗,透不過氣的黑暗。

  那聲喚他「阿顏」的聲音也越來越小,雖然她在朝著這邊靠近,可是身邊落下的巨石越來越多,將她的聲音堵在外面,傳不進來他的耳里。

  太暗了,他仿佛已經來到了地獄中,沒有點燈的陰間路上,只有他一個人,冷冷清清。

  「小葵,對不起,是我負了你。」

  「我回不去江南了……」

  最後一滴淚落下,他閉上了這雙看不清世界的眸。

  青葵拼盡了全力往那邊游去,她親眼看著那座巍峨典雅的水晶龍宮在她面前猝然倒塌,那一刻,她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除了大聲呼喊顏都的名字,什麼都做不了。

  無力感爬滿了全身的各個角落,她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局外人,一個看戲的過客,她看完了這整場戲,最終還是孑然一身。

  她的阿顏,最終又回到了書中,回到了他的結局裡。

  「阿顏!!!」她悲戚地大喊著,雙臂張開朝著那邊游去,看著那些白玉石一塊一塊地砸落下去,昔日富麗堂皇的宮殿不復存在,只剩下一個巨大荒涼的碎石堡。

  而在那碎石中,隱約可以看見一丁點曾經的龍宮界碑的影子,它沒有倒塌,仍屹立於海底,如一棵參天古樹,在巨石亂渣中露出一點金色的邊來。

  「阿顏!」

  「阿顏!」

  她一遍又一遍地大喊著,可是卻無人應答。

  眼淚在眼眶裡不盡翻滾,悲傷溢滿她的心口,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她沿著倒塌的龍宮四周尋找顏都的身影,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企圖能夠得到一點點的回應。

  「阿顏,你不能死!」

  「你答應過我的,你說了你不會死的,你這個食言的混蛋!」

  「阿顏,你回答我啊!你在哪裡?」

  「這點石頭能困住你嗎?你快出來啊!求你了,你快出來啊!」

  她沿著這些大小不一的石塊不知道走了多久,龍宮的範圍很大,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在什麼地方了,眼睛早已被淚水模糊,她一把一把地擦著淚,堅強地尋找著顏都。

  「阿顏,你到底在哪裡啊?」

  後來,她無助地吼著:「就算是要安葬你的屍體,可你得告訴我你在哪兒啊……」

  她哭得差點暈厥過去,幸好身後有人扶住了她,祝長訣給她餵了一顆定心丸,柔聲問道:「小葵,好些了嗎?」

  「表哥,快幫我去找阿顏。」她像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他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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