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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蝶兒來到,再次對落落長的隊伍視而不見,徑直往南果房公公的位置走去,擠開排在第一名的宮女:「我家主子……」
說時遲,那時快,她剛擠開的「宮女」,竟順勢往地上一倒,並發出響徹天際的慘叫。
演技不夠,音量來湊。
說來慚愧,這技巧是雲皎從醫生身上學到的。
只要在醫院待得夠久,總有近距離看到醫鬧的機會,雲皎看到那乾嚎著「我兒子死得好慘啊——」下跪,背後那人「叔,死的是個閨女」的提醒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她的醫生就先一步滑鏟,跟著大聲慘叫起來,中斷對方施法讀條,打斷醫鬧的輸出循環,等他們反應過來時,保安就已經到了。
「痛,太痛了。」
拙劣的台詞,充滿瑕疵的演技:「本宮的手臂好像斷了。」
蝶兒一臉懵逼。
她真的只是想把人擠開,沒用多少勁兒啊!
宮女都瘦,她又是練舞的,力氣是有點,體重長期不過八十,怎麼可能把人擠到地上去,還擠斷了手臂?演的吧!
再看清倒在地上的女人的臉龐,她腦子嗡的一聲,暗道不妙。
蘭嬪娘娘再得寵,也保不住一個撞傷嬪妃的刁奴。
她完了,徹徹底底的完了!
蝶兒正要分辯,想說難道你們看不出這是裝的嗎?就在此時,掀起門帘的雪芽看到這一幕,驚得食盒掉在地上,不顧一切地衝進來,抱著地上的雲皎悲切哭嚎:「娘娘,娘娘怎麼了啊!」她抬眸瞪住手足無措的蝶兒:「毒婦,你好狠毒的心,竟然以下犯上,襲擊熙嬪娘娘!」
她根本不曉得雲皎的計劃,這番真情流露得比她主子的演技高超多了,一下子就將氣氛拔高到它不應有的高度。
就連蝶兒也驚疑不定地懷疑起了自己,難道她在無意之中練就了鐵山靠,輕輕一擠將熙嬪擠成了殘廢?
雲皎非常用力地翻了個白眼,接著合眼把頭往後一仰,舌頭一吐。
「娘娘——」
雪芽痛哭。
事情發生得很快,排在後面的宮女根本看不清是怎麼擠的,只知道幽蘭苑的宮女蝶兒用力地將排在前面的熙嬪擠開,人往地上一倒,接著就慘叫起來!
「哎喲這都什麼事,快傳太醫。」南果房的公公急得跺腳,在他當值時出事,怕是要牽連到他。
這時,裝昏的雲皎存了個檔。
她不肯定來的太醫會是誰,會不會幫著她說話。
沒關係,多讀檔幾次,總能讀出一個完美發展。
「我不是,我沒有,我只是輕輕一擠……」
蝶兒嚇得直哭,全然沒了之前的張狂得意。
「我們主子不爭不搶,就是著急想吃到甜瓜,礙著你什麼了,你非要對她下這麼大的勁?」
雪芽厲聲罵完,抱著雲皎嗷嗷哭。
眼淚滴在她的臉頰上,她開始擔心這丫頭哭得太真情實感,等下大鼻涕淌她身上。
幸好,在雲皎擔憂的事兒成真之前,她被抬到了附近的榻上躺著。
「張太醫到!」
這是皇后的人,不行。
「江太醫到!」
聽姓氏就是對家的人,不行。
「章太醫到!」
雲皎指尖一顫,聽聽他怎麼說。
她聖寵不復從前,但章太醫沒少利用她撈好處,兩人是一條船上的,諒他不敢不向著她說話。
章太醫望聞問了一番,皺起眉:「嗯……」
雪芽著急:「您別嗯啊!娘娘到底怎麼了!求您了,別賣關子。」
「我知道雪芽姑娘著急,但你先別急。」
章太醫心裡苦啊。
他不是故意賣關子,他是在回憶畢生所學,絞盡腦汁地思考怎麼從熙嬪這手臂都沒撞瘀的受害人身上,編出足夠嚴重的傷情。
「娘娘都這個樣子了,我怎能不急!」
雪芽掉下淚來。
「你不懂,你先等一會。」在編了,真的在編了。
太醫是外男,為嬪妃診治時必須多人在場,敞開門戶。
因此,章太醫也不方便在這時建議熙嬪娘娘自己往地上摔兩下,製造傷情。
外傷這種拿眼睛就能驗的,不好撒謊。
「待臣為娘娘診脈。」
章太醫改變思路,決定從內傷入手,只是這一把,卻真的皺起了眉。
這摸著……
怎麼有點像喜脈啊?
第115章
逃避可恥且沒有用,這就是謝知行這一旬的註解。
在意識到自己喜歡雲皎之前,他被煩躁惶惑纏繞,但尚能大大方方的去見她,緩解焦躁。在察覺到自己的感情之後,他連見也不敢見了,心裡有滾油煎著一樣難耐。
戲文將情字唱得壯麗偉大,比作波濤駭浪。
壯麗偉大的一面,謝知行沒見識到,他只覺得恐怖。
想想他多冷靜一個人!自懂事起拒絕一切玩樂,在騎射課為了領先弟弟們,私下翻倍的練習,只為博得父皇認可,登基後風雨不改地當勤政皇帝,每日經他硃砂筆批下的生死車載斗量,帝王怎配有私情?對得起天下人嗎?偏偏情愛就是讓人想自私一回。
戲文里的故事在從前的他眼中,都是天方夜譚,兩個按步就班能有康莊大道可走的男女,因為一個天雷勾動地火的眼神交匯看對眼了,看上了,互相把對方的人生搞得一塌糊塗,多教人害怕,偏偏聽眾管這叫悽美。也許是他從來沒遇到過令他動心的女子,他對家國天下和百姓蒼生都是大方的,臨幸嬪妃匆匆完事,說不了幾句話,宮裡的后妃以為他寡言,卻不知他在軍機處能有多健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