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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挺得直些,即使跪著,小主也是皇帝的嬪妃,不能失了儀態。」
毛嬤嬤看似替她調整姿勢,卻下了黑手掐她的腰肉。
雲皎猝不及防的痛呼,她反過來責備她:「受罰時豈可嬌氣說痛?這會說痛,侍寢的時候怎麼不覺得痛?」
古今往來,這種對年輕姑娘欠缺仁愛之心的老人都喜歡把床事羞恥化,樂見那一張張稚嫩臉龐上露出難堪的神色。雲皎原本想閉嘴不理她,卻在抬眸時看見那穿過紙窗的洞。
這時代沒有手機,雲皎也沒有挑燈做女紅的習慣,她的視力比在現代時好許多,但也只能瞧見一片黑。
可在電光石火之間,她居然反應了過來。
洞的後面,是一隻眼睛。
有人在暗處以觀她受刑取樂。
建章宮有誰這麼恨她?背後的人選不言自明,雲皎打從心裡覺得荒謬,堂堂中宮之主,那是真正執掌後宮的主人,擁有了嬪妃們最想要的地位,卻恨得只能在窗後陰暗扭曲地觀察。
雲皎說:「嬤嬤說笑了,皇上那麼厲害又溫柔,侍寢的時候生怕我受罪,不都溫柔著來,我只覺得舒坦。」
紙洞後的皇后臉龐微微扭曲。
「你!」
毛嬤嬤知道主子在暗中觀看,她怒極又擰了雲皎的軟肉一下。
這回她沒喊痛,甚至沒去看一眼。
「你倒是能忍。」
毛嬤嬤詫異。
旁人看來,熙貴人入宮後便得皇帝青眼,即使她爹官位低點,雲皎在家該是也沒受過罪的,這麼一個嬌氣人兒略遭體罰肯定受不住要害怕,心性大變。她們不知道,雲皎卻是受慣了痛的。
不說術後恢復,光是各種穿刺檢查,就足夠讓病人望而生畏。
記憶中,雲皎最討厭的是氣管鏡檢查。
平常人氣管有異物誤入都要嗆得臉紅脖子粗,她卻要被氣管鏡深入呼吸道,那強烈的刺激像是瀕死體驗,人本來地想要掙扎,可為了醫生能看清裡面的情況,也讓檢查儘早結束,她只能極力忍耐著痛苦和恐懼,做完檢查後渾身汗出如漿,因為忍耐而蜷曲的腳趾過了許久才能放鬆下來。
為了生存下去而忍耐疼痛,這對雲皎來說簡直像呼吸吃飯喝水那麼簡單。
但,假如能活得更好呢?
「不說話了,你是不是以為皇上會來救你?皇上今日早朝結束後就出宮去了,怕是要明日才歸,你等不到皇上的。」
毛嬤嬤冷笑。
這回,一直不吭聲的熙貴人卻仰起臉,一雙鹿眼倒映著驕陽:「不是以為。」
「他是一定會來。」
讀檔,三十分鐘之前。
皇后同樣扣下了她的宮女,不讓雪芽貢眉去通風報信。
擺在雲皎面前的未來分支有多少?幾十種?幾百種?還是成千上萬個分支……她知道出宮了的皇帝去而復返的可能微乎其微,但絕對不會是零。雲皎不管,她要刷出一個皇帝會來救她的未來。她會一個接一個的往前探索,她有的是用不完的時間。
回檔到第三次。
天上下起傾盆大雨,將雲皎淋成了落湯雞。
回檔到第六次,天空放晴。
面對細微不同但大致相約的環境、對話和發展,時間的河流被她的手從兩端截斷,只取中間一瓢。普通人面對這種循環恐怕驚怖莫名,長期住院的雲皎卻很習慣。
她不也做著差不多的檢查和手術,吃著差不多藥,在差不多的醫院裡過著差不多的日子?
要執拗起來,後宮沒人比她更能堅持。
而這時,皇帝正第二十次走出宮門。
謝知行原以為熙貴人又因為瑣碎小事心生不滿,他今日出宮有事要辦,回溯到第十次的時候,他已經隱隱有點崩潰。他打定主意要出宮,堅持到第二十次時,他仰起頭,看著灰濛濛的天空,心道罷了。
「迎祿,朕要擺駕回宮。」
「皇兄……」
一旁的端親王面露疑惑。
「你看今日天色不佳,怕是即將下雨,你我之行就改為其他日子吧,」謝知行嘆氣,忍不住抱怨一句:「朕心悸得厲害,怕宮裡出事。」
見皇兄面色不佳,端親王果然沒再勸。
謝知行一勒馬,馬首便掉轉方向,可皇帝要出宮和回宮,都是盛大陣仗,不能急躁,這回去的路稍慢了點,時光就又回溯了!
竟是連一刻也等不得麼?
謝知行眉頭緊鎖,這回他直接吩咐:「讓儀仗慢慢來,朕先回宮。」
說著,不理旁人如何勸說,謝知行便策馬馳騁著闖回後宮。
「皇上,皇上!」
太監宮女遠遠地瞧見萬歲爺,紛紛跪了一地:「都起來!」
謝知行下意識地要問迎祿,才想起來他僅僅算是能騎馬,馭馬之術遠不及他,恐怕這會還在大老遠趕得氣喘吁吁的,他便隨便抓了個太監來問:「熙貴人在哪?」
「回皇上,奴才不知……」
他直往咸福宮而去,卻撲了個空。
出來迎駕的麗嬪剛說完:「皇上,熙貴人被留在了建章宮罰跪,」的前半句,時光又被回溯了!
不過這一次,謝知行總算知道她在哪裡了。
第二十二次,他騎著馬徑直往建章宮去,一路騎到了建章宮宮門前才停下。
建章宮伺候的宮女從來沒見過馬兒能騎到皇后娘娘家門前的,何等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