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結束亦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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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不過他本以為這裡會溫暖如春,實際上卻冷的刺骨,不論他怎麼裹緊衣服都無濟於事。

  眼前只有一個小小的黑點,無法觸碰,也無法看清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只是看著那黑點逐漸靠近,過了不知多久,才能看出那竟然是個人影。

  人影繼續接近,漸漸的輪廓變得清晰起來。

  赤腳白裙,頭髮烏黑及肩,隨著走路動作來回甩動,柔順如絲綢一般。

  「時暮落?」

  俞哲不敢相信,但看著那逐漸清晰的面容,果真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愛人。

  他朝著那人影奔跑,可無論怎樣,都無法靠他自己的力量接近半分,只能等著對方緩慢的接近。

  她笑盈盈的,卻一言不發,眼裡滿是光彩,像是裝著萬千星辰一般。

  最終兩人之間只剩下十幾米的距離,俞哲伸出手,想要擁她入懷,眼眶甚至都有些濕潤了。

  可突然,時暮落的人影消失了,憑空不見沒留下半點痕跡。

  「時暮落?你在嗎?」

  他茫然的大喊道看向四周,依然找不見蹤跡,心裡一下子像是丟了什麼,環境似乎變得更加寒冷了。

  即使最後,也不能見她一面嗎……

  他很少流淚,可現在是真的想要哭出來了,不過說句迷信的話,他這樣的人,終究是要下地獄的,如果說時暮落能去天堂的話,那不見倒也不錯。

  「餵~你這是在找我嗎~」

  那悅耳的聲音突然在俞哲耳邊響起,伴隨著若有若無的溫熱氣息,惹得他渾身一顫,下意識的一回頭,發現時暮落的面龐就貼在他的身邊,依舊那麼淺笑盈盈。

  俞哲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把面前的人攬入懷中,他做出動作的前一刻,心裡還滿是恐懼,害怕這時暮落不過是幻象,一碰就消散了。

  然而這似乎並不是幻象。

  當那帶著體溫柔軟身體貼在他胸膛上的一刻,一切煩擾他思想的東西全都煙消雲散,他牢牢將愛人環抱,臉埋進她的髮絲,細嗅淡淡花香。

  「好啦,怎麼像個小孩子似的~」在時間靜止後的不知道第多少分鐘,時暮落終於輕柔的掙出了他的懷抱,雙手捧著他的臉,久久凝視。

  「我只是……太激動了,我沒想到真的能再見到你。」

  俞哲也抬手撫摸著時暮落的臉龐,那嬰兒般嫩滑的皮膚觸感,讓他認定了眼前的一切「真實」。

  「我可不想見到你。」時暮落一秒拉下臉來,略顯憤怒的一甩手,轉過身去不再看他,雙手環抱胸前,小聲嘟囔了句,「你就是這麼『珍惜』生命的?」

  「我只是想替你報仇……」俞哲見時暮落生氣,不知道如何是好,雖然他經歷了那麼多事之後,早已變得圓滑,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但面對愛人,依然是那個言語笨拙的他。

  「可是我……也只是想讓你活著啊……」時暮落語氣越來越弱,但一直背對著俞哲,讓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很抱歉我沒能完成你交代我的事……但是……如果你不怨恨我的話,至少在另一個世界,我能一直陪著你。」

  俞哲將對方轉了過來,這才發現對方似乎一直是半漂浮的狀態,不過這個空間沒有天地概念,沒準此時的他也是漂浮著的。

  他本以為時暮落會說些什麼,沒想到她卻一言不發,只是沉默,而那表情,似乎有些複雜。

  「不……現在還不是時候。」良久,她才抬起頭來,狠狠推開俞哲,向後一跳,與他拉開距離。

  「為什麼……」

  他想要追上去,卻突然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移動半步,只能看著愛人就在幾步之遙外,可望而不可及。

  「你會回去的……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我想你大概聽說過將死之人會看到已死之人吧?但我告訴你,那不過是你生前的仇人幻化成你在乎人的模樣,引你下地獄罷了。」

  「我不在乎什麼地獄,我不過是……不過是想見你而已,所以求你,別再拋下我一個人了……」

  俞哲終於哭了,這是他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哭的那麼傷心。

  時暮落似乎動容了,慢慢「飄」了回來,將他的頭抱在懷裡。

  「抱歉……當初是我太自私了……但是……」

  她的聲音哽咽隔了好長時間才繼續道,

  「但是接下來的事,我也幫不了你……世界上哪有什麼神啊鬼啊的,我……不過是你腦中幻想出來的而已,什麼都做不了。」

  她再次捧起俞哲的臉,仔仔細細看了又看,最終一咬牙,惡狠狠的說了句「你該回去了」,隨後深吻上了他的唇。

  俞哲沉迷了,那唇瓣柔軟溫熱的觸感過於真實,讓他根本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

  但他並沒有糾結太久。

  那觸感開始離他遠去 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寒冷,他似乎在這個沒有方向感的世界中被重力所吸引,渾身像是在向下墜落一般,直到後背貼上了某個硬邦邦的東西才最終結束。

  眼前的白色開始消散,數不清的顏色匯入進來,先是一團團抽象的物品,但很快,那些東西的輪廓變得清晰起來,最終變成他所熟悉的各種物品。

  他真正的在現實中醒來了。

  寒冷的病房,令人壓抑的白色,以及稍微一動就會感受到的渾身劇痛。

  如此強烈的「真實」,讓他意識到,剛剛所經歷的一切不過是幻想罷了。

  他欲哭無淚,世人皆想長命百歲,但於他而言這所謂「活著」,已經成為了他抹不掉的詛咒。

  「你醒了?!」

  他醒來後聽到的第一個聲音就是狄明磊的,他不想和對方交涉,本能的又將眼睛閉了回去,但想想,心中又有一大堆還未解決的問題,於是又幽幽轉醒,歪頭看向聲音的來源。

  「你這真是個奇蹟了!身中六槍還能夠醒過來。」

  狄明磊的聲音在俞哲耳朵里聽著格外刺耳,他如此一心求死,卻還是活著,完全就是一種對他的諷刺。

  「程雲梟呢……」他說話有氣無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傷太重,每說一個字都伴隨著胸口的劇痛。

  「……先不說這些,你快好好休息,等你傷養好我們再聊。」

  狄明磊不想回答,開始刻意轉移話題,完全不給他追問的機會,便直接出門去了。

  俞哲感覺狄明磊一定是有事瞞著他,現在這態度根本不對。

  但這病房是個單間,周圍沒有任何人,他也分不清是什麼情況。

  他試了試,起床並不成問題,只不過每當他有點大動作,都伴隨著傷口撕裂一般疼痛。

  他不知道他是被什麼力量支撐著從床上翻身下來,僅僅是站直身體,傷口便已經滲出血來,藍白條紋的病服被染紅了一大片。

  緩步移動到門口,他才發現門外滿是值班的警察,想想這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他可是殺了一路的「重犯」,這群人是不可能放過他的。

  他不想坐以待斃,既然還活著,那給時暮落的復仇就不能結束,如果落在這群警察手裡,那就什麼都做不成了。

  他拖著沉重的身體走向窗戶,護欄只有半截,對他來說是個完美的情況,左右兩邊均有窗戶,要是平時狀態下,翻過去輕而易舉,但今天他如此行動不便,恐怕稍微有些困難。

  傷口滲出的血越來越多,但逃跑的動力驅動著他,感官反而更加敏感。

  他的病房在六層稍有不小心就會墜落下去,他心裡無所畏懼,但是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好在最後還是有驚無險,跨步邁了過去,成功跳到了旁邊病房的護欄之中。

  按照道理來說,他不該就此停下,這裡和他的病房相鄰,就算從這裡出去,也一定會被警方發現。

  然而,他還是推開了這個房間的窗戶,走了進去。

  這間房的病床上躺著一個女人,紅髮有些毛躁,臉色蠟黃憔悴,和他相同的是,對方此渾身插滿各種儀器,心跳微弱,呼氣全靠機器維持,

  緣分真是妙不可言。

  看來之前的槍戰,他成功的打中了程雲梟,但是並不致命,卻受了重傷,只要隨便動手,就能將對方。

  他忍著劇痛走到程雲梟床邊,看著面前的人,百感交集。

  說實在的,其實一切開始的時候,每個人的結局就已經固定,無論什麼樣的努力都是殊途同歸,不同的是時暮落早就看的通透,而他即使早就預見,卻從不想承認,至於程雲梟,乾脆從來沒有正視過這些。

  他握緊拳頭,在內部反鎖了房門,走回程雲梟床邊,猛地關閉了那台維繫程雲梟生命的機器,看著床上那睡夢中的女人表情變得痛苦至極,胸口大幅度起伏,大張著嘴想要呼吸空氣。

  但最終。

  隨著機器「滴——」的一聲響起,其他的一切歸與平靜。

  他聽到門外的警察們全都激動起來,想要衝進門來,卻發現根本打不開,只能去值班室找備用鑰匙。

  俞哲不緊不慢的確認程雲梟已經死亡,頓時感覺心裡一塊石頭落地,是時候該要離開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那床上的屍體,跳入圍欄,再所有人發現之前,逃之夭夭……

  兩個月之後。

  L市各種地下娛樂會所燈火輝煌。

  曾經在這裡呼風喚雨的程家戚家已成過去式,而他們兩家的殘餘部下經過兩個月的吞併融合,最終形成了數個小型組織,瓜分了各個場地後,開始了各自發展。

  一個雨夜,街道異常冷清。

  男人望著自己所管理的場子,有些發愁。

  「自立為王」後,他才發現管理一眾手下,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

  「嘿,晚上好。」

  一個聲音的突然響起,嚇的男人渾身一顫,猛地回過頭去,發現原本沒有人窗邊正站著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你是……」

  男人還沒說完,突然感覺寒光一閃,緊接著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自己便倒在了地上。

  俞哲見對方不動了,避開地上的血跡緩步走了過去,將那把插在對方左眼的匕首拔了出來。

  「嘖,第五個了。」

  他仔細看了看那人的面容,確認對方死亡後,掏出一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劃掉了第五個名字,將夾頁的照片攥成一團扔進口袋。

  這兩個月來,他養傷的同時整理了一份詳細的名單,當初那些與時暮落的死相關的人,不論他們跑到天涯海角,他都不會放過。

  這雖然慢了一些,但是卻是達到他目的的最簡單的辦法。

  一切看似已經在程雲梟死掉的那天結束,只是對於他而言,差的還有些遙遠。

  他還要繼續走下去,殺掉最後一個人之前絕不會停下。

  這是信念,亦是他宿命的詛咒。

  想著這些,他收好那筆記本,從窗戶一躍而出,隱於無盡月色之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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