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入秋
他把外套扔在一旁，整個人埋進沙發，從未想過刻意迎合他人會令他如此疲憊。
時暮落的死讓他整整消沉了兩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什麼都不去做。
他接受不了時暮落死掉的事實，更無法接受當時是他親手開的槍。
頹廢的那兩天中，他想不出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差一點就想不開了結了自己的生命。
但就在刀子插入心口的前一秒，他眼前閃過無數片段，從他如何踏上殺手這條不歸路，到遇見時暮落後發生的每一件事，最後所有影像匯聚成唯一的場景，是她最後拼勁全力喊出的那句「總會有人給我報仇」。
他最終還是扔下了刀，可心裡的絞痛卻越來越深，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不讓眼淚流下。
時至今日他才明白，當初埋葬莫林，時暮落為何明明那麼悲傷，卻偏是沒有一滴眼淚。
大概因為，如果真的有靈魂的話，不要因為自己的脆弱，而讓對方擔心吧……
當然，這些不過是心裡安慰而已。
他甚至在想，這所經歷的每一件事，追根溯源都是因為他殺了程雲雄，明明事一件對他來說再微不足道的事，卻經歷了發酵後，導致了如今的悲劇。
一切就像是蝴蝶效應一般，如果早知這樣一個任務，會導致L市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他是絕對不會去執行的。
只可惜現在怎麼後悔都無濟於事，
逝去的人已經再也回不來了。
而他能做的，僅僅只有盡全力幫對方復仇罷了。
時暮落沒完成的事，就由他繼續做完吧！
於是現在的他整理好了心情，一切都以讓程家覆滅為目的，他可以忍，可以向他原本嗤之以鼻的人示弱，「委身求全」於人下……
想想當初時暮落為了達到目的每天都在戚家演戲，相比於對方，他這根本就不算什麼。
當然，單靠他自己的力量去挑戰整個程家，勝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那來自警方的力量就尤為重要了。
雖然他現在挺煩那老刑警狄明磊的，當初明明說好的事情，最後卻違約了，雖然他一早想到了這種可能，但是真的發生的時候，還是極其不爽。
如果有可能的話……真想連對方一起報復。
好在他最後制止住了這種想法，要說原因，他也不太知道，大概就是現在對程家的復仇意願太強，以至於不想過多去考慮警方的事情了吧。
不過不重要，他現在所最求的僅僅是一個結果而已，之前他提供了關於戚家的重要證據，想必警方對他有所信任，加下來開戰程家的工作估計會更加方便。
他本想找時間聯繫狄明磊的，但是仔細想想，擇日不如撞日，趁著他現在還有演戲的狀態，趕緊把這件事解決了。
於是俞哲坐直身子，深吸一口氣，用提前準備好的備用號碼，撥通了狄明磊的電話。
對方接的很慢，讓他一度懷疑對方根本就是不想理他，不過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深夜，倒是有情可原。
電話響了五十幾秒，就在最後即將掛斷的時刻，才被接起：
「餵？誰啊？」
對方聽起來睡意朦朧，語氣更是極其的不耐煩，聽起來像是馬上就要開始罵人了似的。
「你這抓住戚賢偉才剛幾天，怎麼變得這麼清閒了。」
俞哲沒有直接回答，反而直接嘲諷了一句回去，他知道對方能聽出來。
「怎麼是你？你竟然還……」
狄明磊一時語塞，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
「你是不是以為我已經死了。」俞哲不想浪費時間，直接題對方說道，緊接著趁著對方回答之前，又繼續說道，「我現在就要見你，」
「現在？現在已經凌晨三點了，你確定？」
狄明磊似乎不想在這個時間出來，語氣里頗有些為難。
「當然我想說的事很重要，你要是不想聽就算了。」
「別，時間地點你定吧，我現在就去。」
俞哲聽到電話那邊傳來穿衣服的聲音，他就知道對方不可能放棄這次機會，既然目的達到，他也就沒必要再在電話里多說什麼了。
「嗯，我一會把地址發給你。」
說完他便掛了電話，換下西裝，找了套輕便不易被發現的衣服，出門去了。
兩人幾乎同時到達約定地點，這次他們見面選擇在了河邊的步行路上，時間已經很晚，附近沒有行人，也鮮有監控，並不容易被發現。
狄明磊其實有些牴觸來這裡，畢竟之前在戚家的時候算是他違約，時間還偏偏這麼夜深人靜，指不定俞哲要對他做些什麼，但是考慮到之前對方提供的證據太過「硬核」，所以對這次會面能拿到的東西還是有很大的期待，只能硬著頭皮來了。
「邊走邊聊吧。」俞哲見狄明磊到達，並不著急和對方談事情，雙手插在口袋裡，自顧自的沿著河邊往前走。
「之前的事……你別在意，我的立場……」狄明磊看俞哲一直不說話，乾脆先開口說道。
「那事已經過去了，你不要再提，我也不會追究。」
俞哲連忙制止住對方繼續說下去，這婆婆媽媽的，真不像對方的性格，沒準真是有點歉意的，不過他不會原諒對方的所作所為，只不過只要不提，他就當做無事發生過。
「好吧，其實那天，我們都以為你已經死了……」
「你們又沒看到我的屍體，怎麼得出的結論。」
俞哲覺得好笑，原來再警方眼裡他已經被死亡了，難怪那之後狄明磊沒在找過他。
「我們本來想追你，結果半路被程家的車阻撓，最後只找到你們開走的車子，裡面全是時暮落的血跡，人也不知所蹤，所以估計你們已經被程家人帶走了，明目張胆的逃走，所以我們才會有了最壞的想法，說起來既然你還活著，那時暮落怎麼樣了？」
俞哲白了對方一眼，這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乾脆不做回答，直接切入正題。
「我現在回了程家，程雲梟也沒有懷疑，憑藉現在的地位，不難拿到些你們想要的證據，你若是打算合作，以後一定要聽我給你們提供的線索，不要私自抓捕，不然我就放棄和你們的合作。」
狄明磊一轉眼睛，似乎在思考，即使心裡有愧，也不會放棄自己作為警察的底線，於是只是模稜兩可的回答道。
「如果證據屬實的話，我們會考慮的。」
「你這幅官方回答還真是令人討厭。」俞哲冷哼一聲，不過他之前也沒打算讓對方痛痛快快的答應，如果那樣反而有些不正常。
他從口袋裡掏出兩張折迭成整齊小方塊的紙遞給狄明磊。
對方接過之後，臉上明顯有些疑惑，上面滿是人名和地址，仔細研究後才發現，這些地址都是暗地裡被程家管控的地點，而那些名字都比較耳生，怕是這些場子的新晉管理者。
「戚家沒落，現在L市地下勢力只剩下程雲梟，除了管理好自己的場子以外，她也在逐步吞併戚家遺留下來的生意，手下又都是一些初出茅廬的新人，盯緊他們，估計能找到不少線索。」
俞哲知道狄明磊能看的明白他給的那份資料，於是直接挑了一些重點解釋道。
「我們之後回去核實的，不過……還有一件事，據我們的一些消息，程家最近好像是有一筆涉及海外走私的大生意，不過至今沒法確認，你知道內情嗎？」
「……不知道，以我的職位，暫時還接觸不到那些機密。「
「這樣啊……那真是有些可惜了，如果你有什麼線索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放心吧，最近程家大事不斷，總會有線索的。」
俞哲快走了兩步，避開了狄明磊的眼神，他心想，對方這消息得到的也太快了，他也只是剛剛得知了程雲梟大生意的事，要說內情……他其實掌握了不少，只不過不能告訴狄明磊而已。
他想要接觸更多的程家機密，就必須為往上爬，之前他算是借了時暮落的力，在程雲梟面前留下了一個良好的印象，但是光是印象並不足夠，必須拿出真正的東西來，而這筆生意，就是他的機會。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了。」俞哲不想多留既然今天只是和狄明磊打聲招呼，目的達到，沒必要浪費時間。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狄明磊本想結束話題，可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似的，又補充了一句，「如果這詞你提供的線索真的能把程家一網打盡的話，這次我一定會兌現承諾。」
俞哲聽到這話之後，停住了準備離開的腳步，望著旁邊平靜的河水愣了半晌，嘆了口氣回應道:
「不用，我現在已經沒必要離開了……」
「不走了？可她……」
「她已經死了。」
狄明磊一愣，表情有些驚訝，本來想說些什麼，但覺得不合適，只好把嘴閉上，聽俞哲繼續說下去。
「就是那天你們抓捕戚賢偉的時候發生的事，我已經沒什麼可掛念的事了，從此之後生死有命，我活著會盡力幫你們，但事成之後，只求你們別再來打擾我。」
俞哲說完直接快步離開，不再管身後靜立在原地的狄明磊。
不知怎麼，突然颳起風來，不知道是不是在河邊的原因，這風帶著一股令人刺骨的涼意。
已經入秋了啊……
俞哲感慨著，這不知不覺的，時間已經快過了一年，只希望這一切能快點結束……
儘管，現在的他也不知道，如果真的結束了，他該去往何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