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無微不至
但他驚訝的發現，對方竟然也沒有到達。
他們兩人都是守時的人，其中一方遲到已經是很不可思議的事了，現在竟然一起遲到，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因為是自家的場子，所以稍微詢問了一下在這裡工作的人，對方是否來過，想著或許對方是等的不耐煩了提前離開呢。
但事實仍然如想像的那樣，對方根本沒有出現，無奈也只能繼續等等看。
黎浩約的人正是莫林，今天本是交付上次工作尾款的日子，對方沒有理由一聲不吭的爽約，或許真的是遇到了什麼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黎浩的耐心也漸漸被消磨乾淨，這已經遲到一個小時了，往小了說，這是時間觀念太差，往大了說，這簡直是不把程家放在眼裡。
黎浩決定不能再這麼無休無止的等下去，撥通了莫林的電話，打算問個究竟。
然而，電話卻並沒有打通。
這到底是搞什麼啊……
他在心裡抱怨了句，不過已經不能再繼續等他了，程雲梟那邊恐怕已經醒來。必須趕緊回去照顧她才行。
於是黎浩和場子裡的人簡單交代幾句，若是莫林來了，就轉告他改日再約，場子的人也沒敢多問原因，他們知道黎浩是代行程雲梟決策的，大部分的事情，還是少知道的好。
他驅車趕回一區，進門的時候，手裡提了兩大袋子蔬菜，放到廚房後立刻去臥室看了看程雲梟的狀況。
她仍然在熟睡，桌子上的水和字條都沒動過，看來她中途也沒有醒來。
黎浩摸了摸她的額頭，這才鬆了一口氣。
很好，看來她已經退燒了，臉色也稍稍有所緩和，睡夢中的她沒有了平時那俯瞰一切的氣勢，倒是顯得溫文爾雅，散發出一種大家閨秀的氣質。
黎浩將紙條放回自己的衣袋，從新將床頭已經變冷的水換成溫熱的，這才放心的脫下外套掛好，接著走進廚房。
程雲梟已經一天沒吃飯了，原本她有個照顧她日常起居飲食的小女傭，但是她性子太硬，不想讓多一個人知道她生病的事，所以黎浩提前打電話給這個小女傭，給她放了幾天的假，等那女傭離開，才帶程雲梟回家的。
沒人做飯，這事也只能落到了黎浩身上，他原本也考慮過直接在剛才的餐廳打包兩個菜回來吃，但是仔細一想，病人還是吃些清清淡淡的比較好，所以便買了很多食材親自下廚。
做飯這種事是難不倒他的，幾人當年在外上學的時候，就經常是他準備三餐，廚藝也是那時鍛鍊出來的。
幾人當時也是正值少年，日子過得算是無憂無慮，程雲梟曾打趣說過，想吃一輩子黎浩做的飯，而他表面冷淡的說著，等我們都各自結婚了就吃不到了，心中卻暗暗竊喜，程雲雄則心直口快，直言讓黎浩當他姐夫，這問題就順利解決了。
當年的兩人羞紅了臉，本就互有情愫，這下變得更深了。
黎浩一邊切著手上的雞肉，一邊將往事的片段趕出腦子，或許當年的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說著海誓山盟，可現在卻不能了，
他們已經長大，現實就是這樣血淋淋的擺在面前，他們註定成不了梁山伯與祝英台，畢竟反抗世俗不是說說而已。
不過對於黎浩而言，這都不重要，能一生守在所愛之人身邊，就已經足夠了，他已經做好了拋棄一切的準備，包括自己的生命。
他將整隻雞處理好後，扔在一口大鍋里，加上適量的佐料小火慢熬，雞湯好喝營養適合病人恢復，可惜準備時間過長，還是要趁著這段時間給程雲梟準備點可以充飢的食物才行。
於是他迅速將其他蔬菜切段， 十幾分鐘的功夫，一碗冒著香氣的素麵就被端到了程雲梟的房間。
「雲梟，醒醒，吃飯了。」黎浩單手端碗，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說道。
「別……我再睡會……」程雲梟說話拖著長長的尾音，像是在撒嬌，但實際上她睡的迷迷糊糊，根本就沒有意識自己到底在用什麼語氣說話。
「你已經一天沒吃飯了，這樣下去病就別想養好了。」黎浩將碗放好，直接掀起被子的一角不由分說的將她扶了起來，有找了個軟綿綿的抱枕，墊在她與床頭之間的空隙處。
等一切做完，程雲梟才真正的清醒過來。
她看到房間裡有人先是嚇了一跳，不過仔細看到那人是黎浩，才放下心來，找了個舒服的角度，靠在身後的抱枕上，伸手就要去拿黎浩放在床頭桌上的那碗素麵。
然而黎浩卻先她一步把碗端了起來，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挑起幾根麵條，捲成一口就能吃掉的樣子，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才連碗帶面的遞到程雲梟嘴邊。
「張嘴。」
「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她心中是有暖意的，但是還是故作強硬的反駁了回去，伸手就要去搶那碗。
黎浩猛地一抬手，程雲梟便搶了個空，待她將手收回，他才把碗放回原來的位置，繼續把筷子遞了過去，又說了句：
「張嘴，讓我餵你。」
程雲梟也只好妥協，那麵條接觸舌尖的一刻，一股濃香便充滿了整個口腔，她細細的咀嚼，竟還是當年的味道。
回憶湧上心頭，她看著眼前人，只感覺一陣陣的心酸。
黎浩雖然沒什麼表情，但是動作卻滿是溫柔，在這十幾年來從未變過.。
但她又能給他什麼呢？
一個受人敬仰的職位？享用一生無法窮盡的財富？
不，他要的根本就不是這些虛幻的東西。
但或許只是最簡單的諾言，她卻給不了。
然而……她曾經其實有過選擇的權利。
五年前幾人學成歸來，程雲雄幾乎是所有人眼中未來的家族老大，但是只有最為親近的幾個人知道，程雲雄性子軟，而且十分看不慣這些地下生意，死活不肯接手家族。
程宏志沒有辦法，雖然心裡知道程雲梟從小就遇事果決，更適合當一個領導者，也萌生了讓她來接手生意的念頭，但是怎麼說也是心疼女兒的，希望她能遠離這些骯髒的產業，去過自己的幸福日子。
他沒有反對女兒和黎浩的感情，但是也不甘心讓經營了這麼多年的家族沒落，於是便把選擇的機會給了她，無論最後得到怎樣的答案，他都選擇接受。
當時的程雲梟猶豫了，她知道她是屬於家族的，並且一旦拒絕接手，父親一定會逼迫程雲雄去做這些見不得光的事，家族榮譽感和一份作為姐姐的擔當讓她最終放棄了和黎浩遠走高飛，轉身進入了這殺人不見血的名利場。
但現在看來，她又得到了什麼呢？
什麼都沒有，甚至一直在失去身邊重要的東西。
先是她的愛人黎浩，此時她身居高位，必須注重自己的聲譽，下嫁給自己的僕人，是絕對會落人口舌的，無奈兩人也只能保持距離，愛而不得。
再是她的家人，父親程宏志病逝，最珍視的弟弟被人所害，至今不知何人所為，縱使她現在權利再大，卻不能放下一切去追查，真是可笑之極。
至於其他的，她甚至覺得自己心裡的很多東西也逐漸被消磨乾淨，同情心，共情力……現在的她能一邊談笑風生一邊下達抹殺敵人的命令，人命在她眼裡，似乎……沒有任何分量。
她吃著黎浩餵來的素麵，突然抽泣了起來，她努力壓抑著悲傷，咬著嘴唇想把哭聲吞回去，卻越是這樣做，越止不住的顫抖與流淚。
她感覺萬噸壓力墜在肩頭，已經快要將她壓垮了。
黎浩連忙放下碗，伸手想為她擦擦眼淚，程雲梟卻是一把緊緊抱住他的胳膊，放聲嚎啕大哭起來。
不同於其他人在痛哭時會在嘴裡不停抱怨，她只是大哭，其他事隻字不提，她不怨恨任何人，唯一討厭的，只有她自己。
黎浩從椅子上坐到床上，讓程雲梟的頭可以貼在他的肩膀，他本就是個嘴笨的人，不會說那些安慰人的情話，只能用行動默默守在她的身邊。
他早就知道這段感情不會有任何結果，極大的身份差距，註定了兩人有緣無分，他其實想過，或許有一天程雲梟會嫁作人妻，但他早已決定終生不娶。
兩人就這麼相互依偎著，誰也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程雲梟的哭聲才漸漸弱了下去，只剩下低聲的抽泣，這時，她才開始喃喃說道。
「黎浩……我……做錯了嗎……」她說的斷斷續續，在平時，她從未懷疑過自己所做的決定，及時有人死在她面前，她也能一笑而過，只是今天，在病痛與黎浩照顧的共同作用下，積攢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
「我陪你將錯就錯。」
黎浩只是幾個簡單的字，便敲在了程雲梟心坎上。
同樣的問題，不管換做誰來答，必然會得到一句，「不，您沒錯。」至少現在在權利面前，還沒人敢否認她的決策。
黎浩卻是敢於告訴她實話的，但也同樣表達了他的決心。
錯又怎麼樣？我執行命令不看對錯，我只在乎這是不是你下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