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程雲梟（下）
「黎叔，這份遺囑您拿去收好，等雲雄回來交給他就是了，至於裡面的內容，父親一早也和我提過，所以沒有關係的。」
程雲梟抽出一支煙，用纖指輕輕夾住，黎浩見狀立刻上前，彎著腰把煙點著。
「可是……小姐……」
「生意上的事我不能給您說的太詳細，但是請您放心好了，我父親他留給我的東西已經在我手上了。」程雲梟把煙放到嘴邊吸了一口，緩緩地從薄唇中吐出淡淡的煙氣，慵懶中帶著一絲性感，「父親病重，早在半年前就把公司和這裡的房產轉到了我的名下，他本意是在生前就把財產給我們姐弟分配好，免得他過世後的各種麻煩，但是雲雄他卻一直在拒絕與父親見面，所以父親只能通過這種方式，把屬於他的那一份留給他。」
「原來是這樣啊……」黎叔臉色緩和了不少，似乎是放下心來。
程雲雄離開後，程雲梟就進入了公司開始幫助她的父親打理生意，外人大多不看好這個小姑娘，但是她卻用了五年事前證明了她自己的實力，儘管還是有很多人不服，但總歸是樹立了一定的威信，如果這樣的她連一點財產都得不到的話，未免有些太過無情了。
「好了，也沒有其他事情了，黎叔，黎浩你們都去休息吧，明天開始就要準備父親他的葬禮了，要忙好一陣了。」
「好的，小姐。」黎叔轉身走了出去，可黎浩卻還站在原地，低著頭一言不發。
「還有什麼事？」程雲梟在透明的玻璃菸灰缸里撣了撣菸灰，抬起眼眸，看著黎浩。
「小姐……」
「你怎麼也學了這一套？說個話都說不清楚。」
「其實……雲雄少爺……已經找到了。」
「真的嗎？!」程雲梟又驚又喜，騰的站了起來，完全沒有了剛剛嚴肅穩重的樣子，語氣中帶著興奮，「那他現在在哪？」
「小姐……少爺他出事了。」
「出事？出什麼事了？」
「他……」黎浩欲言又止，這樣反常的態度讓程雲梟升起了一種不想的預感。
「你快說啊！」程雲梟有些著急了，黎浩從沒有出現過像現在這樣連說話都說不出的情況，看現在他的狀態，恐怕是程雲雄出了什麼大事。
「他……死了？」
「……」
程雲梟整個人愣住了，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整個人輕飄飄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摔倒了，幾秒鐘內，她甚至無法理解黎浩話里的意思。
「我按照您給的號碼，追蹤到了少爺的手機，進而找到了他的位置……就在九區……」黎浩陰沉著臉，沒有感情的聲線把說出的每個字都深深地敲進了程雲梟的心裡，「我去的時候，敲了很久都沒人回應，後來在鄰里之間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少爺他很久都沒有出過門了，所以我只能撬鎖進去……發現少爺躺在地上……已經死了……」
「確定是他本人嗎？」程雲梟還有一絲僥倖的心裡，顫抖著聲音問道。
「確定。」
黎浩肯定的回答讓程雲梟絕望了，她雙腿有些發軟，要把手撐在桌子上才能保證站立的狀態。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程雲梟咬著牙，目光銳利了起來，但眼眶已經紅了。
「……」
「說話啊！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的這件事！」程雲梟吼了出來，手「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我四天前就告訴你了號碼，讓你去查，你不會告訴我，你是今天才知道的吧？」
「我是前天……」
「前天就知道了，那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黎浩我看你是膽子大了，連這種事都敢瞞著不告訴我？」
不等黎浩說完，程雲梟就打斷了他，語氣憤怒中夾雜著悲傷，但她努力的壓低自己的聲線，以免讓門外的人聽到。
「那幾天老爺病危，公司那邊又出了很多事，我看您的壓力已經很大了……所以一直不敢把這件事告訴您……」
「黎浩！你給我聽好了！」程雲梟幾步從辦公桌後面走了出來，一把拽住黎浩的領帶，強迫他的視線與她平行，「我還沒落魄到需要讓你幫我決定一個消息是否要告訴我的地步，你只要聽話，照我的命令去做，事後再把結果第一時間原封不動的告訴我就夠了！你以為你是誰啊？不要仗著你現在跟在我身邊，就妄想著有朝一日能跨過我做主人了。」
程雲梟咬牙切齒，憤怒的情緒到了極點，但同時眼淚也終於溢出了眼眶，決堤一般的流了下來。
黎浩默默承受這這一切，卻依然是那副毫無表情的樣子，他能理解程雲梟的心情，他想安慰她，為她拭乾眼淚，但他也明白，這麼做不合規矩。
半分鐘後，程雲梟慢慢鬆開了手，雙臂無力的錘在身體旁邊，行屍一般走回了辦公桌後面，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
「現在他的屍體在哪？」程雲梟整理了情緒，她知道她無論何時都應該保持鎮靜的情緒，剛剛確實是有些失態了，於是迅速的冷靜了下來。
「這件事實在蹊蹺，所以我並沒有聲張，聯繫了一家「熟人」開的殯儀館，暫時把少爺的屍體安置過去，之後的事就等您來吩咐了。」
「做的不錯。」程雲梟擦了擦眼淚，可很快就又流了下來，怎麼也止不住，最後索性不再管它，「你覺得會是什麼人做了這件事？」
「少爺胸口被連捅數刀，位置十分接近，刀刀都刺中要害，但現場卻十分乾淨，也並沒有發現打鬥過的痕跡，很有可能是兇手躲在少爺家裡突然襲擊，並且手法迅速，幾刀之內就讓少爺失去了行動能力，事後又清理了現場以免留下證據。所以以我看來，很可能是個專業的殺手做的。」
「查到這個殺手是誰了嗎？」
「暫時還沒有，我調取了從上次少爺和您通話後至發現少爺屍體期間的全部監控，發現五天前的一個晚上，整個九區停電，沒有留下任何影像資料，並且因為環境太黑，鄰居們也並沒有見過什麼可疑的人。」
「也就是說找不到這個人了？」
「有些難度，但是我有些人脈，可以找人幫我打聽到那個殺手業內的事情，沒準會有收穫。」
「但是，如果真如你說的那樣，是個專業的殺手殺了雲雄，那終歸是有個『僱主』的，找到那個殺手並不是最終目的，還是要找到他背後的那個人才行。」
程雲梟雙手抱胸，腦子裡開始快速思考，程家因為生意上的事，多多少少會得罪一些人，他們或許會想要報復，但是近幾年來一直是她再打理這些生意，如果僅僅是因為這些原因的的話，遭到暗殺的也該是她才對。
那如果只是私仇呢，程雲梟思考著這種可能性，但是程雲雄的人緣從小就很好，他對任何人都是那副溫柔的樣子，即使是有人不喜歡他，那也只會對他敬而遠之，遠到不了僱人去殺他的地步。
程雲梟一時陷入迷茫，她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原因才讓她的弟弟惹上殺身之禍，但是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找到那個兇手才是。
「黎浩，雲雄的事千萬不要聲張，我覺得對方很有可能是在針對我們程氏公司，所以暫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需要怎麼做？」
「給雲雄編一個身份，讓你『熟人』那邊安排下葬，要辦的乾淨一些，辦妥之後給那人一筆錢讓他消失就好。」
「我明白了。」
「父親的葬禮選在了三天之後，以父親的身份必然會招來媒體，你去放出一些消息引導他們，讓他們報導時就以『程家少爺程雲雄與父親斷絕關係，拒絕參加葬禮。』來寫文章，一定要讓所有人都相信這個消息，以免這些報社雜誌社杜撰出來些什麼對咱們不利的東西。」
「那斷絕關係的理由呢？」
「隨便編一個，你再去匿名投稿一些雲雄沒有公開過的舊照到那些娛樂雜誌社，讓那個想殺雲雄的人以為雲雄還活著，那人若是慌了，沒準會自己路出馬腳。」
「是，我馬上就去安排。」
「但是，也不能排除是雲雄自己招惹了什麼人，所以，你也去找一找雲雄他這五年來與什麼人接觸過，最有可能得罪了什麼人，我需要這些人的詳細資料。」
「時限呢？」
「儘快辦妥就好，這些事你親自去做，不要委託給別人，如果有除了你之外的人知道了太多信息，乾脆就讓他們消失掉。」程雲梟深吸了一口氣，稍稍穩定了她的情緒，聲音有些顫抖，「還有，一定要儘快查到那個殺人的兇手，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一個月內，我需要讓他出現在我的面前。」
「是。」黎浩堅定的回應了一聲，他的內心也跟著有些輕顫，程雲梟那聲音分明帶著一絲哭腔。
「還有你要記住，這件事千萬不要驚動警方，我弟弟的事，我要自己解決。」程雲梟幾乎是咬著牙說完了最後幾個字，情緒再也控制不住了，現在的她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大聲的哭出來，於是揮揮手，示意黎浩趕快出去。
黎浩卻依然是一動不動，默默地站在那裡，看著程雲梟。
「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程雲梟表情有些痛苦，她用雙手捂住臉，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唇，不想讓黎浩看到她脆弱的樣子。
「雲梟……」黎浩也忍不住了，幾步來到程雲梟的身邊，一把把她擁入懷中。
僅這一個動作，程雲梟便失聲大哭起來，雙臂緊緊環抱住黎浩，把臉深深埋在他的肩膀上，任淚水浸濕他的西裝。
「別傷心，已經沒事了。」黎浩的聲音變得溫柔起來，一手摟著程雲梟的纖腰，另一手輕撫著她柔軟的棕紅色捲髮。
拋棄了主僕的身份，黎浩和程雲梟就像是一個普通的男孩安慰哭泣的柔弱女友一般，在這暴風驟雨的夜裡，緊緊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