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另一個殺手
那人西裝還沒換掉，安靜的坐在椅子上，表情出奇的平靜，看不出一絲波瀾。
「抱歉。」良久，那人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緩緩開口，說完眼神便飄向一旁。
「我聽你這語氣也不像是在道歉啊。」莫林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夾在手裡，另一隻手握著一個十分精美的打火機，準備點燃香菸，可突然，他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輕輕搖搖頭，把煙收回煙盒裡。
「我道歉是我留下目擊者那件事。」那人語氣依然保持著平靜，「如果當初我執意回去殺了他的話，現在也不用擔那麼大的風險了。」
「風險倒也不算什麼，主要是.」莫林突然停住，硬生生把後半句咽了回去，默默的嘆了口氣，「歸根結底這件事也是怪我，看見有人上樓沒有及時告訴你，並且情報出了那麼大的紕漏，我沒想到殺陸仁的那個委託背後竟然還有那麼一攤子事，不然我也不會給你接下來的。」
「但是我很不能理解.關於那個俞哲」拐彎抹角了半天，那人終於切入了正題，抬起眼皮盯著莫林，「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誰吧?竟然毫無預兆的突然搬家，我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情。
「雖然和我的計劃不一樣，但是也算是我期待的結果。」莫林輕笑了一聲，並沒有正面回答那人的問題，「他還算有本事，讓陸仁帶他實在有些可惜，既然咱們接了殺掉陸人的任務，我本來想等過一段時間，再找機會慢慢向他透露一些信息，最後把他收到手下，結果現在可到好，不知道他是怎麼在陸仁那找到關於陶女士的線索的，甚至還順著找過去了，我要是不現在就向他表明身份，並且把他收到手下，恐怕他已經死了。」
「但是關於這些事，你什麼都沒有告訴我。」那人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情緒來表達這個問題，皺著眉頭，狠狠的咬著牙說道，「我以為你做這樣的決定之前，至少會提前通知我一聲，結果直到昨天下午，你才突然告訴我留下的那個目擊者很麻煩，還讓我配合俞哲完成任務?我不指望你會考慮我的感受，但我至少需要一個心理準備吧?。」
「這很複雜，我自然有我的考慮。」莫林不緊不慢的說道，「有些事我不方便告訴你，只能說如果這是普通的情況，就像我當時說的那樣，那個只看到你出門的目擊者也不需要清除，畢竟像陸仁那樣人憑空消失，也不會引起警方的注意，那目擊者根本沒機會說出看到的東西，但是殺陸仁這個委託背後的淵源十分特殊，我們需要躲的是與僱主敵對勢力的調查，他們這群人的手段，可是黑太多。」
「但是.但是這樣的事只要我去做就夠了，何必再找一個他?。」
「你去做？你要怎麼去做？你擅長近距離的刺殺嗎？再說了，那職員家裡有妻有兒，你若是不想留下證據，必定要殺更多無辜的人，難道你還嫌你殺的人不夠多？」
「我可以在他下班路上動手，既然他總是晚歸，那我完全可以把他拉到沒有監控的地方一槍幹掉他!」
「那你告訴我屍體怎麼處理？若是搬走屍體，你就能保證不被路上的監控拍到？你若是留在那裡，不是明擺著告訴別人他是被謀殺的嗎？我再跟你強調一次，這個事情對我們造成威脅的不是警方，是我們僱主對面的勢力！」
「可是……」那人還想再爭論些什麼，咬著牙說，「那個俞哲今天所做的事，我也可以做到！」
「他和你的專長不同，從很多方面他都可以彌補你的不足，我讓你和他『搭檔』是為了更好的保障你在任務中的安全！」莫林加重了最後一個「你」字，語氣有些強硬，但很快又緩和了下來「放心吧，他只是知道有另一個殺手的存在，但是並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可你卻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這對你算是『偏心』了。」
「……算了算了.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人已經無心多和莫林多爭論這件事。
「那麼，平心靜氣的說，你覺得那個俞哲怎麼樣?」莫林端起一早就擺在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大口。
「你對我還真是放心啊?」那人也端起離自己較近的一杯茶，小小的抿了一口，眼神盯著茶杯里泛起的漣漪，輕輕說道，「我也不好評價，一次委託代表不了什麼，只能說從這次來看，我認為他並不專業。」
「為什麼這麼說?」
「單說偽裝方面吧，他穿了一身黑衣，甚至為了擋住臉還帶了頂鴨舌帽，不可否認的，在其他地方這是一套非常不引人注目的打扮，但是實際上，放到寫字樓這個環境裡就有些格格不入了，偽裝永遠是為了最大程度的融入環境，他的『偽裝』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莫林對那人的解釋似乎十分滿意，點了點頭:「其他方面呢?」
「他並沒有躲開全部的監控設備，有超過三個監控拍到了他，最致命的是他沒有注意從三號出口離開時的最後一個監控，雖然我已經把那些監控刪除了，但是只要動過手腳，這就有可能成為對我們不利的證據。。」
「繼續說下去。」
「沒什麼了，其他的地方還算不錯。」那人用手撐在桌子上，撐著下巴，「該我發問了，你以後打算怎麼辦?我和他委託五五分?還是就這麼一直『搭檔』下去。」
「我會單獨給你們接適合你們的委託，有些『大單子』我會安排你們合作，佣金平分。」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直愣愣的看著莫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環境有些暗，那人眼裡看不見一絲光彩，像一攤死水一般深不見底，
突然，那人一改之前的隨和態度，轉而換上了一種嚴肅認真的模樣：「實話說，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不過這不重要了……你大概不知道，我一早就不想和你幹了，但是念及這十年情分，我從沒說過什麼。」
那人的語氣變得更加嚴肅，毫無波瀾，但低沉恐怖，良久那人又繼續補充道。
「但是現在，你除了我又帶了另一個人，我接受不來，所以正式告訴你，我不打算跟你了，只是在我走之前，我需要讓你保證，不會出賣我的消息和行蹤。」
「哦？?」莫林也學著那人的樣子，單手撐著下巴，眼神閃閃發光，直視著。那人空洞的眼睛。
「訓練我的那個混蛋教過我，只有死人值得信任。」那人換了個姿勢，與莫林拉開距離，雙手抱胸靠在椅背上，下巴微微上揚，傲慢的看著莫林。
「那就說說你打算怎麼做吧。」莫林毫無畏懼，甚至勾起一絲微笑。
「我已經做過了。」那人也勾起了一絲笑意，但依然讓人覺得恐怖，「茶水裡有毒藥，三分鐘就會發作，時間也快到了，你還有什麼想要說的麼，我會仔細聽的。」
「哦，這樣啊。」莫林倒是完全不害怕的樣子，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我可不相信你說的鬼話。」
「是不是真的，馬上不就知道了?」那人站起身，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踱步到莫林身後，「還有一分鐘。」
「那我們拭目以待嘍。」莫林把剩下的茶一飲而盡，輕輕放下茶杯，回頭看向那人。
時間從未過的如此慢，兩人像是雕塑一樣，一動不動的看著對方。
噠.噠.噠.秒針走過了一圈又一圈，卻始終無事發生。
「這無聊的惡作劇也該結束了吧?別說一分鐘，就是再過一個小時，你這麼 站在一動不動，也殺不掉我。」莫林冷笑一聲，似乎現在的情況他已經預見到了
「真是服了你了，你就不能表現的，那怕有一點點害怕嗎?」看見玩笑被莫林拆穿，那人終於又回到了正常模樣，房間裡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您今年貴庚了啊?都26歲了還玩這種幼稚的遊戲。我要是能被你騙到，豈不是很沒面子?」
「你就這麼自信?」
「我當然信任你。」
「萬一我是認真的呢?」
「那我認了。」
那人笑了，只是不知道那笑容里包含著幾分真實。
「不得不說，你的演技是越來越好了，要是換作別人沒準真的會被你騙到。」
「你不用借著我來誇你自己。」
「我可沒有。」莫林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接著把一個提箱放在桌上，「打開看看吧，按你的要求，改裝好了。」
那人打開箱子，一把嶄新的HK mark23安靜的躺在裡面。
「竟然這麼快就搞到了。」那人把槍握在手裡，沉甸甸的。
「你怎麼突然對.45感興趣了?我以為你只用.22呢。」莫林抽出一支煙，叼在嘴裡卻並沒有點燃 看著那人專注的擺弄著手裡的槍。
「偶爾換換口味。」那人把彈匣裝了進去，顛了顛重量，又把彈匣退出放到箱子裡放好，把槍從右手換到左手，抬手，槍口指向窗戶的方向，「那個俞哲慣用什麼槍?」
「他應該並不擅長用槍，當初他的情報泄露出來，我就知道他是個擅長體術的近距離殺手，執行這次任務之前，我稍微試探了他一下，這個信息應該不假。」
「但是，我需要知道他對槍械到底能用到什麼程度，不用和不會用是兩個概念。」那人放下槍，儘管以前被訓練過長時間的舉槍，但是mark23過重的重量，還是讓那人感到手腕有些酸。
「如果有機會的話就再試探他一下，但是這個我做不來，畢竟我也不會用槍。」
「嘖。」那人輕輕的一咂嘴，「這就不好辦了，總不能讓我拉他出來，和他比射擊吧。」
「當然不能！」莫林揉了揉太陽穴，「這個還是我來想辦法吧，你也不需要著急，近期你和他不會有工作上的交集的。」
「哦?」
「最近業內很混亂，再加上陸仁的那一系列事，我會暫停接任何委託，等過一陣風聲消停一些再說。」
「這是要放長假啊」那人站起身，長長的打了個哈欠，「你也終於能享受你期待的平靜的父～女～生～活～了。」
那人故意拖了長長的尾音，似笑非笑的看著莫林。
「你難道不享受平靜的生活?」想了想莫林又繼續補充道，「這幾天內我還需要去一次一區見一個老朋友，確保今天的這個委託會向著咱們想要的方向進行，我在一區這個『門路』還算可靠。」
「我可不享受你說的那個『平靜』。」那人把外套往椅子上一扔，轉身進了房間，關上門之前，還不忘假裝用刻薄的語氣和莫林說道，「您請自便。」
啪的一聲，房間門重重關上，莫林無奈的笑著搖搖頭，掏出打火機，終於點燃了那一顆叼了許久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