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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被迫,也是自願。

  她想看看,鶴凌序怎麼就能,甘願替她受刑。

  不過是清淡的人生多了個少見變數罷了,一時誘惑,為此斷送平生劍道,真能無半點悔意?

  渡崆掌門走在身側,與她同入刑牢。

  說是刑牢,其實內部堪比大殿。三級累玉台階,階上有座,座背鐫上古乾澤字符,下為月白磚,有極大的花瓣形淡金地紋覆於其上。

  水樣關押牆,或者說獄壁,由於關押之人的可靠性,根本就從頭到尾沒被啟動。

  階下一人,階上數人,青眉墨發的司刑長老並未落座,而是與他人一樣,挺直站立,掌執金紋令牌,捏得極緊。

  二人的突入,似乎沒有驚動任何人。

  身前有淡淡浮動的氣牆,宿半微知渡崆意思,恐是怕她引起爭亂吧。

  不過這正如了她意,也沒有聲張,她就這般眺望開來。

  然而所望之象,讓她險些沒站住身子。

  竟是跪著的。

  背部已現血意,脊骨卻無甚彎曲,鴉發無束,唇抿得緊,鞭落於身也不聲不吭。

  氣氛壓抑至極,除卻鞭聲,可說靜寂到似是無人在場。

  年紀尚小的兩位後備役長老,眶已濕,咬牙移眼,不敢再看。

  他睫烏黑,此番垂下的樣子脆弱又似悲痛。

  是了,叛了自小堅守的道,心理壓力怎能不大。

  不過看了一眼,宿半微就不想再看下去了。

  「我犯的過,何須他來受?」

  「這不過是淺顯鞭刑罷了,之後甚而要歷戒刑。」渡崆掌門目光投遠,沉言,「剜骨剔筋,冰沸兩重,獸撕孤噬。」

  每四字融兩刑,簡言重罰。

  「當年他父母也歷了戒刑,九死一生,不過如是。」

  「況,他們尚有二人扶持,凌序只此一人,應為更艱。」

  鞭聲颯颯,他不自主就言多了些。

  一說完,其實就有些後悔了。

  宿半微努力忽略耳邊鞭落皮肉的膽戰聲音,維持聲穩,直接問出了口:「掌門希望我做些什麼?」

  多難啊,連一介掌門都跟她打上了情感牌。

  仙風道骨的渡崆掌門並不適應直來直往,但考慮到凌序,憋著臉還是委婉提了出來——

  「聽聞你此次入乾澤,是為凌序而來。」

  「是。」宿半微自是聽懂了他的潛台詞,「掌門直言便是,絕情尺如何用,我自不會推脫。」

  無實體的氣牆還隔著兩方之間,然而只需一眼,背上血痕就如道道白雪紅梅,明顯至極,刺眼至極。

  解了乾澤簪與鎮髮帶,翩然墨發便隨鞭風而揚,些許黏在血痕處,頹然綺糜。

  真是不堪。

  他不該是這樣的。

  宿半微的眼眶有些泛酸。

  ……

  雙數鞭刑其實並沒有延續多久光景,甚至自小練劍的鶴凌序因為身子骨好,除了面色蒼白了些,背脊看起來狼藉之外,並無太大虧損。

  只不過陣符操縱的鞭停之後,眾人才恍如隔世。

  畢竟,沒人想過有朝一日,是鶴凌序重蹈覆轍。

  「刑後不可術治,凌序你,可要回頭?」

  司刑長老第一次,問了個不合身份的問題。

  沒了法簪相束,緞發從額際垂頰而下,少縷擦過肩頭,端跪之人白袍微亂,神情卻依舊淡然。

  聞至此不合規矩的問話,鶴凌序舉起半傾漆睫,下頜輕抬,直直看向階上長老,聲輕卻堅,「弟子,已無法回頭。」

  「你這樣怎麼去受戒刑?啊,鶴凌序,你怎麼能在此事上犯糊塗?!」

  司武長老受不了了,心起浮躁,「我這就去殺了那禍害女子!」

  此偏激之話一出,鶴凌序面上的穩沉之相蕩然無存。

  「司武長老!」

  急切聲出,驟起波動,司武被長劍虛影生生攔住了腳。

  「你的命劍呢?」

  一看到擋在眼前的虛劍影,司武長老猛然轉頭,不可置信地質問出聲。

  隨聲出的是幾道吸氣聲,湯念早知如此,但經長老點出,親耳聽到一遍,心內還是有著遲遲不散的荒謬之感。

  冰晶玉頂的刑牢,亮如白晝,一切都無所遁形。

  不像司武莽撞,司刑長老一想便知命劍在哪,氣得眉間褶皺越發深刻,恨鐵不成鋼地甩袖背身。

  「宿女委實禍害!」

  恨恨的硬聲唾罵,讓受鞭都不蹙一下眉頭的鶴凌序,微妙不滿地折起了眼褶。

  「我墮道心,與女無關。」他如是解釋。

  不提便好,一提腦海里的思念就再番猖獗了起來。

  不願拖延了,他想見她,想得難受。

  背上在痛,他想半微。

  他還沒告訴她,其實在秘境裡,他就動過與她纏綿至死的念頭。

  置身刑牢的這幾日,他也想通了很多——

  半微本就桀驁性子,騙他再多,貪圖再多,也不要緊了。總歸,他任她騙,騙身、偏心,亦或騙其他的……只她再不棄自己,他任她騙。

  待他舍了這千斤束縛的身份,便伴她而行,她欲作何,他亦作何。

  鶴凌序再次垂首請求:「凌序願受戒刑,望長老准予。」

  眉棱如遠山,眼尾有銳鋒,鼻樑聳,唇線明,這番集優長相,任誰來看都不會否認他生得一副好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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