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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遊船停在岸邊,宦者上前,問道:「天色已晚,聖人可要回行宮用膳?」

  郁行安看蘇綰綰,蘇綰綰道:「不如去此州酒樓。」

  郁行安點頭同意,宦者連忙在前方引路,眾官員恭送他們。

  郁行安牽住蘇綰綰的手,和她上了同一輛馬車。

  陶節度使額角的汗早已被湖風吹乾了。他目送帝後遠去,美娘子從樓閣上下來,來到陶節度使跟前,問道:「節度使緣何不打手勢,命妾下樓?」

  陶節度使道:「你瞧見皇后娘娘了嗎?」

  「瞧見了。」美娘子道,「皇后娘娘姿容無雙,然妾……」

  陶節度使揮揮手,打斷她的話:「瞧見聖人給皇后娘娘系披風了嗎?」

  美娘子頓了頓:「未曾。竟有此事?」

  陶節度使沒有回應美娘子的話,只命她退下,隨後深深地嘆了口氣。

  方才在岸邊,他瞧見郁行安給蘇綰綰系披風。

  這並非什麼了不起的舉動,時下常有郎君給妻子畫眉,閨中情趣,不一而足。

  然而,讓陶節度使在意的,是郁行安的眼神。

  陶節度使擅射箭,目力極佳,又出於站位的緣故,親眼瞧見郁行安的眼神。

  郁行安當時跟在蘇綰綰身後,走出船艙,低頭看著她說話,唇邊含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之後又親自系披風,視線沒有挪開過一瞬。

  他的眼神比湖水更靜謐,比微風更柔和。

  陶節度使準確地讀到了裡面蘊含的幽邃雋永的感情,出於人性上的敏銳,他果斷地藏起了早早備好的美娘子。

  他上了自家馬車,隨從問他可要回府。他點點頭,再次嘆了口氣,靠在引枕上,長嘆道:「送禮還是要隨人心意才好。」

  可是,聖人的心意,究竟是什麼呢?

  蘇綰綰莫名其妙地收到了來自陶節度使的禮物。

  她把這件事向郁行安說了,郁行安倒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問她:「喜歡嗎?」

  「其中一個傀儡,還挺喜歡的。」蘇綰綰道,「像你當年送我的那些。」

  「許是出自同一個匠人。」郁行安將她抱在懷裡,「還想去何處玩?」

  郁行安很喜歡抱她,平日在郁幽面前,他倒並非如此,但私下只有兩個人的時候,郁行安簡直時時都要抱著她,捨不得撒手似的。

  「此州的名勝皆遊覽過了。」蘇綰綰弄亂他的袖子,「去別的地方玩吧。」

  「好。」郁行安道。

  他的衣裳總是齊整,說不清是緣於什麼心態,蘇綰綰總是故意弄亂他的袖子。這麼多來,他似乎習慣了,由著她弄,只是放下她時,仍然要整一整袖袍,如同當年那個端正如玉的郁行安。

  接下來幾個月,他們順著江水而下,一路遊山玩水,攜手走過春夏秋冬。

  轉眼便到了除夕夜,他們已經抵達江南道。江南的冬天,只偶爾有細雪,濕潤冰涼的,落在人的臉上,轉瞬就融化。

  蘇綰綰坐在江南行宮的榻上,在書案前算著什麼。

  此時已經入夜,行宮的廊下點起宮燈。郁行安沐浴完,來殿中尋她。

  蘇綰綰聽見腳步聲,猝然回頭,用袖子遮住字跡,對他道:「等等……」

  郁行安停住腳步。

  蘇綰綰:「你等等再過來,勿看我寫字。」

  郁行安停了停,應好。但他並沒有離開這處宮殿,而是坐在不遠處的另一張局腳榻上,抬眸望著她。

  殿中燒了地龍,暖如初春。蘇綰綰寫完,擱下筆,發現他還坐在那裡,她忍不住起身過去。

  走近了才發現,他方才沐了發,烏髮柔軟地耷拉,瞳孔漆黑,視線停在她身上。

  蘇綰綰摸了摸他的濕發:「怎不叫人絞乾?」

  郁行安握住她的手:「急著來看你。」

  蘇綰綰忍不住笑,才想起自己因為有一次和他深吻,被人瞧見,便要求獨處時不許人進來,宮女也不行。

  她喚來一個宮女,讓宮女擦乾他的發。之後宮女退下,四周寂靜,郁行安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低下頭,和她進行一個綿長的吻。

  他的氣息乾淨又幽邃,像春日的雨,將她整個人籠住。蘇綰綰氣息微亂,推開他,在他懷中盡力坐好。

  郁行安問:「方才在寫什麼?」

  「沒寫什麼。」蘇綰綰道。她仰頭看見郁行安的眼睛,心裡一跳,立刻補充一句:「不許猜!」

  郁行安垂目看著她,親了親她的臉,仿佛蜻蜓點水。

  「好,不猜。」他說。

  他脖頸低下,和她貼著額頭。蘇綰綰覺得他的雙眸仿佛帶著吸力,她偏開腦袋,下一瞬,他的吻落在她的耳垂,隨後是脖頸。

  「扶枝。」他嗓音很輕,像鳥翼拂過。

  翌日便是歲日,蘇綰綰和郁行安在江南道開啟嶄新一年。她給郁幽寫了信,封好,命人寄出。

  暮色降臨,她知道郁行安應該接見完大臣,便打算去尋他。

  沒想到郁行安也尋了過來。

  兩人對望,蘇綰綰道:「我有禮物要於此刻贈你。」

  郁行安:「我也有禮物……於此刻贈你。」

  蘇綰綰露出躊躇神色,郁行安頓了頓,溫和道:「先去瞧你的吧。」

  蘇綰綰猶猶豫豫地引他去,郁行安跟著她,走了幾步,牽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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