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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草鞋全爛了,趿在他腳脖子上,一走一絆,走起來非常不方便。他乾脆彎腰,把腳下的草鞋拔下來,扔到背筐里。
這一彎腰,他看見山澗中有一抹白色,似乎有什麼閃閃發光的東西正在水裡沉浮。
此時天色已暗,那抹白色十分亮眼。
儲無涯下意識向前走一步,想看個究竟,不料卻看見山澗中浮著一隻白毛大狐狸!
那白毛大狐狸被水沖得毛全貼身上了,毛臉上滿是著急。
儲無涯吃了一驚,看著這麼大的狐狸,不知該如何是好。
狐狸可是會咬人的。
這狐狸正是胡心姝,他為救人被水衝下來,此時在水中已經泡了半日。
他的法術耗盡,還受了傷,維持不住人形不說,連狐形都快維持不住,修煉出來的幾條漂亮的大尾巴全不見了,除個頭大一點外,瞧著跟普通狐狸沒什麼兩樣。
胡心姝發現儲無涯在看他,朝儲無涯喊了一聲:「嚶。」
不料山澗湍急,他這一動,險些被水流拖走,幸好兩隻前爪眼疾手快地勾住了橫在溪流里的樹枝,勉強保持住了平衡。
儲無涯沒見過這麼大的狐狸,背著書簍往後退了一步。
胡心姝咬著樹枝往上爬,後腿也勾住了樹枝,試圖以樹枝為橋,爬到岸上。
不想試了兩三次,溪水轟隆衝下來,他不但沒能成功爬上岸,還幾次差點被衝到水裡去。
天上還在飄著小雨,儲無涯在雨里泡了那麼久,臉被泡得發白,整個人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不能在雨中繼續待下去了。
儲無涯轉頭四望,將用斗笠遮著的書簍放到樹杈上,三步並兩步跑回溪邊。
他摘下斗笠,半趴在溪邊伸著斗笠往前探,小聲說道:「你爬進來吧,再不進來得被水沖走了。」
胡心姝隨著樹枝在水裡沉浮,抬起大腦袋和儲無涯對視。
儲無涯依舊伸著手:「我不害你,不然叫我天打五雷轟,一生潦倒。」
胡心姝又「嚶」地叫了一聲,和儲無涯對望片刻,才伸長爪子,艱難地往斗笠里爬。
儲無涯努力伸長手,讓他爬得更容易一些。
溪水湍急,雙方努力了半日,儲無涯總算將胡心姝從水裡撈出來,放到了地上。
儲無涯手伸了那麼久,此時已微微顫抖。
他將斗笠放到溪水裡略沖洗了一下,戴回頭頂,對胡心姝說道:「你回去吧。」
說完,儲無涯去樹杈間取回書簍,重新背上,一步一步光著腳往山上走。
胡心姝在背後猶豫片刻,跟著儲無涯往山上走。他受傷嚴重,對上人毫無反抗之力,不如跟著這人,安全一些。
儲無涯悶不吭聲,既不驅趕胡心姝,也不等他。
一人一狐行至半山腰,胡心姝實在走不動了,伏在地上喘|息。
儲無涯回頭張望一眼,胡心姝「嚶」了一聲,舉起前爪朝儲無涯示意。
儲無涯借著暗淡的天光,這才看清,他右前爪不正常地彎著,似乎斷了。
怪不得他一路走得那麼慢。
「嚶。」胡心姝又叫了一聲,雨水打濕了他的皮毛,他那柔順的白色長毛緊緊貼在身上,倒顯得他分外狼狽。
見儲無涯沒有走,胡心姝沖儲無涯「嚶嚶」叫起來,朝他在求助。
儲無涯猶豫片刻,走回去,站在胡心姝面前。
胡心姝仰起腦袋,濕漉漉的雙眼盯著儲無涯。
儲無涯猶豫地伸出手,將胡心姝抱起來。
胡心姝沒躲避也沒反抗,在儲無涯懷裡安然自若,只是身上濕得厲害,還在微微顫抖。
儲無涯捋了捋他身上的水,解開外衣,將他包在懷裡,抱著他,弓著身子繼續上山。
村廟在半山腰,原本還有個廟祝,後來死了,廟便空著,只是偶有和尚、道士、乞兒等游至此,會在廟裡住上幾日。
今日大雨連連,廟裡沒有其他人,只殘餘一些異味。
儲無涯找了個相對乾淨的地方,將書簍放下,又把胡心姝放下來。
他在牆角邊找到一把禿掃帚,把垃圾塵土掃出去,又把牆角邊堆的柴火拿出來,放到廟中間。
廟裡許久每人居住,柴火受潮,他用火摺子點了好久的火都沒能點著,只得從書簍里拿了寫字的草紙出來,揉綿軟後點了引火。
柴好不容易燒起來,卻黑煙燻人。
此時廟裡的一人一狐都顧不上這個了,都坐到火堆邊烤火取暖。
儲無涯把濕了的衣服一併架在邊上烤,又從書簍里拿了新的衣服穿上。
書簍上面遮了斗笠,衣服只有些潮,換上後舒適許多。
胡心姝身上的皮毛脫無可脫,只能一邊烤火一邊舔 。
儲無涯整理好書簍,將瓦煲和米拿出來,去外面的井裡打來水做上粥,胡心姝還在舔毛。
儲無涯朝胡心姝招手。
胡心姝在人世間歷練已久,知曉這書生沒有壞心,見他招手,跛著前爪走到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