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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心姝領命而去。
天空中漸漸又下起了雨。
郁徵戴著斗笠,穿著蓑衣,站在雨中指揮。
遭了那麼大的水災,誰的臉色都不好。
不過哪怕到現在街上也絲毫沒亂起來,這裡有地方百姓互助的功勞,也有衙役的功勞。
最主要的則是郁徵帶了一百五十帶刀侍衛鎮在這裡,宵小們都不敢趁機生事。
天色晚了,郁徵指揮著眾人熬薑湯熬粥,又令聚集縣城中的大夫,熬防治時疫的藥湯。
水災來到時,最容易污染水源,郁徵讓人不許吝惜柴火,將水都煮開才喝。
這次中有受傷的人,他也讓聚集到一起,由郡王府出銀子請大夫施救。
雨水沉默地打在郁徵的斗笠上與蓑衣上,也打在他分外精緻的臉上。
他人並不算高大,甚至可以稱得上單薄瘦弱,然而火把的光芒照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投下剪影。
眾人只要看到他的影子,心就能安定下來。
好些得到幫助的百姓自發地走到他附近,向他拜謝。
郡王府的侍衛會將百姓帶到各處安置。
在今天這場水災中,縣裡有許多人被安置到了撫幼堂。
撫幼堂中有修建得高高的院牆,有乾淨的大通鋪,還有許多剃成了光頭的孩子。
此時,這些孩子們懂事地在人群中穿來穿去,為大人們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特殊時期,郁徵讓人將男女分開安置。
都是一個縣的人,不少人在撫幼堂碰到了親友。
下雨的時候,大家都很害怕。
現在重新生起火來,哪怕因為潮濕,帶著很大的煙,大家看到煙後,心情放鬆了些,還互相搭起話來。
「朱大嫂,你怎麼在這?」
「吳妹子,你怎麼也在?你家招了災,家裡的人還好麼?」
「都還成。我帶著女兒歇在此處,我家那個帶著兒子睡在另一間房。房子塌了,幸好人沒傷著。」
「唉,這年頭人沒事,就是不幸中的萬幸,等過兩天洪水退去,你們把塌掉的房子收拾一下,再蓋起來就是了。」
「朱大嫂,你們家沒事吧?」
「我當家的把腿給砸斷了,還不知道要怎麼樣。」
睡在同一間屋子里的婦人們心情都很沉重,誰也睡不著,有人打開了話匣子,大家紛紛聊了起來。
「今年的雨水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下得那樣大,我家還特地修整過牆壁,也塌了。」
「之前不是早就傳今年會有大洪水麼,說是術士老爺們算出來的。」
「大娘,你知道有大洪水,家裡怎麼還遭了災?」
「老了,沒將房子修好,我和老頭兒住的房子塌了。」
在這種大災難中流落到撫幼堂來的人都是不幸的人,誰也不會特地戳別人的心口,略說幾句就點到為止。
一屋子的人說完自家的情況,有人說了一句:「現在還能有片瓦遮身,多虧了郡王老爺。」
這話又引得大家打開了話匣子。
「誰說不是?要不是郡王老爺,估計現下我已經被水沖走了。」
「郡王老爺真好,這裡的孩子們也養得好,要是沒有他,我今日估計也死在外面了。」
「誰說不是,我現在就巴望郡王老爺長命百歲,老天要收,先收我的命罷,唉。」
不知道有誰小聲地哭了起來。
好像懵了一天,終於找到了主心骨,盡情釋放情緒。
她們在暗淡的火光中嗚嗚咽咽地哭,外面的人還以為出了什麼事,趕忙進來看。
等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來人也忍不住跟著嘆息了一聲。
今夜註定有許多人不得安眠。
郁徵在屋檐下指揮。
有許多人家房子雖然還沒有塌,但誰也不知道被雨泡一天一|夜後,那些泥做的牆角還能不能支撐沉重的房子。
為了安全起見,郁徵令人見到這樣的房子,先把房主勸過來避難。
必要時,也可將人強行帶過來。
這麼大的雨,哪怕第一次有人組織救災,外面還是有死人。
不幸的人們因為各種原因死亡,有不小心邁入溝渠里被淹死的,有被砸死的,還有被洪水沖走的。
郁徵令人將屍體放到義莊裡,過後再處理,不能讓屍體泡在水中。
這個時代大家都吃井水,現在井水已經污染得很厲害,如果留屍體在水裡,井水會被進一步污染。
紀衡約看郁徵一直在忙,勸道:「殿下,我們都知道要做什麼了,您進去歇一歇吧。」
郁徵:「不要緊,我在這裡再待一會兒。」
他們忙碌許久,外面的事情重新恢復了秩序。
郁徵感覺到有些冷,正要進去加衣裳,忽然看到遠方有一條火龍,正朝他們這邊游過來。
不,那不是火龍,那是火把。
有許多人舉著火把朝這邊走來了。
郁徵看著那火把,第一反應就是左行懷來了。
能在這個關頭帶這麼多人過來,除了左行懷,再無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