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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行懷放下杯子:「殿下考慮得如何了?」
郁徵沉默。
被人這麼問絕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如果這麼問的對象是人高馬大的同性,那壓迫感更加充足。
郁徵第一次感覺到了「左右為男」的窘境。
他看左行懷:「左兄稍坐片刻,我先回屋更衣。」
左行懷讓出了位置:「殿下請便。」
郁徵深深地看他一眼,從他旁邊走過,回屋換衣服去了。
郁徵回屋換衣服的時候,在心裡組織語言。
伯楹看著他陰沉的臉色,什麼都沒敢說。
片刻後,郁徵換好衣服出來。
左行懷仍是那副悠然的表情。
郁徵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這人能從一個沒什麼背景的士兵在短短十年內爬成了一品大將軍,他本身就是一個非常有攻擊性的人,只不過自身修養好,並沒有將這種攻擊性展現出來,也沒有用到無關人士身上。
也許,左行懷早就對他有意思,要不然不會在他面前展現那麼多溫情與彬彬有禮。
若不是左行懷有想法,恐怕他們連朋友都做不成,因為他們從始至終都是兩樣人。
郁徵看著左行懷,開口說道:「我考慮好了,多謝左兄厚愛,我們不大合適。」
第46章 波折
左行懷似乎沒想到郁徵會這麼回復, 他臉上的笑意收了起來,平視郁徵。
郁徵挺直脊背,並不躲避他的視線。
左行懷的目光非常銳利, 就是那種不加掩飾地審判人一樣的眼神,讓郁徵覺得自己在他面前似乎無所遁行。
他的目光像刀子, 可以剔除一切偽裝,又像是能把人所有的勇氣都刮乾淨。
郁徵強迫自己不許握拳, 不許流露出弱勢。
他告誡自己, 與猛獸打交道, 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不能膽怯。
同時,在心底極深處,他又有一絲後悔。
他深知左行懷不是猛獸, 而是朋友。
這事一出,怕以後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左行懷問:「左某可是做錯了什麼惹得殿下惱怒?」
郁徵道:「實不相瞞,並非將軍做錯了什麼,只是本王認為婚姻不是可以妥協與交易的部分。」
左行懷盯著郁徵:「殿下是不願與任何一個非心悅之人成婚, 還是單單不願意與左某成婚?」
「任何一人。」郁徵抿了抿唇, 「本王不想有朝一日遇上心悅之人,還要先和離。」
左行懷微微頷首:「左某明白了。」
左行懷說完就走了。
夏南軍的人也跟著走了。
偌大的郡王府, 似乎一下空蕩了不少。
郁徵坐在會客廳的椅子上, 看著黑暗, 看了許久。
他想,他還不是一個成熟的政治家。
成熟的政治家為了達到目標什麼都能交易出去, 區區一樁有名無實的婚姻並不算什麼。
他之前也覺得他可以。
等事到臨頭, 他才驚覺不行。
他無法妥協。
一個人之所以活著, 總得堅守些什麼東西。
若不然,何必那麼努力地重活一世?
畢竟無論活多久, 人生的盡頭永遠是死亡。
左行懷的勢力一下從郁徵身邊消失。
這種消失並不顯眼,然而郁徵敏銳地察覺到了那股空缺。
其他人好像也察覺到了那股空缺,長馬縣與蓬定縣那些有錢有勢的地主鄉紳們,似乎一下就蠢蠢欲動了起來。
這一日,蓬定縣慶嵐鎮中,還有兩個村子為了爭地,抄起鐮刀鋤頭直接打了起來,參與打架的人多達上千人。
縣衙不敢管這麼大的事,新任的縣太老爺伏東風只當不知道。
最後還是郁徵令紀衡約帶人去捉了兇手回來審判。
在這場大規模械|斗中,有三人最後重傷不治,都是被鋤頭、釘耙之類的農具打死的。
若不是紀衡約親自查了上報,郁徵都難以想像,這個時代居然有這麼大規模的械鬥,都快趕上一場小型戰爭了。
事情了結後,郁徵傳伏東風過來問話,伏東風賠笑,委婉地表示衙門也就二十多衙役,加上打雜的不過四十人,實在有心無力。
伏東風不敢直說,不過明里暗裡都推脫,藉口鄉里的事向來是宗老在管,以前的縣令也不管。
郁徵直到此刻才意識到,郡王府這五百多人的用處也並不那麼大,散落到幾十萬人當中不過像水滴散入池塘中一般。
沒了左行懷明里暗裡的支撐,哪怕是兩個小小的縣城,郁徵想要完全控制住,達到說一不二的效果,也並不容易。
屬地內的事情多,郁徵一下就忙了起來。
紀衡約等人也常在外面忙活。
這日下午,郁徵坐在書房裡處理公務。
伯楹在郁徵身邊伺候筆墨:「殿下,那我們還如之前一般開荒麼?」
郁徵:「開,為何不開?」
伯楹張了張嘴,想說左行懷的事,最終又沒說。
郁徵知道他想說什麼,看他一眼,淡淡道:「左兄在這裡深耕了近十年,我們才來一年,拼不過人實屬正常。」
不過就是管理兩個縣的事,他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連糧食都不夠,那些日子也撐過來了,他不信現在還能比以前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