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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時間委實難以決斷。

  他內心裡是傾向於南書房給出的意見。作為賈環的學生,這點眼光,他還是有的。但要他強壓軍機處的曾、蕭、殷三位大學士,他又猶豫的很。

  寧淅的性情,還是偏軟。且,他拿不出解決治水銀錢的辦法。

  這只是明面上,就事論事的困難。更深層次的,還涉及到朝堂的政治博弈!

  軍機處對於制衡其存在的南書房,心存不滿,有意試探。若是齊馳執政,南書房的作用自然是很小。但,現在換了曾縉執政,他要和試探著南書房磨合,劃分彼此的權力界限。

  同時,亦屬於派系之爭。盧總督為歷代執政大學士所器重,他在河道總督位置上坐了二十多年,專注治理黃河。但基本會把他劃歸為何朔、賈環一系。

  彭世俊與方宗師、賈環有大仇。豈能不反對?

  袁琪一聽,明白天子的煩憂所在,垂頭低眉,道:「萬歲,治河之事,玄宗朝有定例。可召當日舊人問詢。」雍治天子曾費大力氣治理全國的河道。背鍋俠找一個就好。

  寧淅頓時喜上眉梢,放下手中的碗筷,微微一沉吟,吩咐內侍,道:「召青美人來見朕!」

  這個背鍋人選,令袁太監一陣錯愕。並非說青美人背鍋不合適。青美人長期服侍雍治皇帝,擔任書手。她夠這個資格。而是,他總覺得的天子和青美人接觸,並非好事。

  但,天子金口玉言,他如何勸天子收回成命?

  …

  …

  「轟!」夏日的暴雨,傾盆而下。夜色的天空中,閃電不時的刺透蒼穹,如網裂開般的景象。

  「唰!唰!」

  坤寧宮內,甄皇后正在精美、明亮的燈下,翻閱著詩集。書桌上,有她剛剛錄寫的新詞。字跡秀麗,流暢。

  正是幾個月前,賈環傳唱天下的那首水龍吟: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

  當日她和天子在燕王府中,生活平常,她晚上會作些針線活。如今貴為皇后,她自無須再做針線。而是恢復她少女時代在金陵時的生活習慣。

  然而,如今富貴雖然富貴,她一樣有煩惱。

  少頃,貼身的侍女快步從外頭進來,跪下來,匯報導:「娘娘,萬歲打發人來傳信,他今晚在西苑裡休息。」

  「哼!」甄皇后俏臉帶霜,冷哼一聲,將手裡的詩集重重的丟在書桌上,道:「好的不學,他師父那一套,他倒是學的很快。明日叫青美人來宮中見我!」

  當真以為她不知道他在西苑做什麼嗎?寵幸青美人!此事,瀟公主都不說管一管!青美人不祥!她並非是楊皇后,青美人若是敢作妖,她就敢殺了她。

  她並非不能容人的女人!但,往日被她管得服服帖帖的丈夫,登基後,妃嬪數人。對她不再是初心,令她獨守空閨。她內心裡又豈會沒有氣!

  侍女應道:「是,娘娘!」

  …

  …

  秋風蕭瑟,洪波湧起。京城西,香山上,楓葉浸染金紅色。這日休沐,文華殿大學士蕭丕和門生翰林侍講學士、禮部右侍郎瞿煒登山賞景。

  山中一處小亭中,蕭大學士和瞿侍郎眺望著京中美景,置酒閒談。童僕都在小亭外候著。

  蕭大學士品著酒,悠然笑道:「懋中,帝後失和啊!」

  瞿煒微微一笑,給蕭大學士斟酒,道:「青美人當真是妖孽啊!迷住兩代帝王。」青美人當日他見過。

  蕭大學士笑著搖搖頭。自古清官難斷家務事。帝後的事,到他這個層次,看起來,一樣是家務事。輕聲道:「對有些人而言,恐怕是機會來了。」

  瞿煒笑著點點頭。永興天子身體素來文弱,寵幸有內媚之稱的青美人,只怕是要重蹈覆轍。他知道蕭大學士說的是那些人。戶部尚書彭世俊算一個。

  …

  …

  京城,天陰。城東的十王府胡同中。這一帶因集中著國朝的皇族們府邸而著稱。

  胡同東段的衛王府中,蜀王寧恪受邀在此參加一次皇族內部的酒會。

  在熱鬧、艷麗的歌舞酒宴後,寧恪到正廳後面的小軒小憩。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名英俊的青年自門外進來,一身錦色長衫,作揖行禮,道:「九叔好!」

  「小爍來了!」寧恪三十多歲,留著鬍鬚,形容憔悴。倚靠在椅子上,隨意的招呼。

  自楊皇后去世後,他內心中無時不受到煎熬。他想要為姨娘復仇,但又因為妻子秀兒,還有自身的實力,他根本無力完成。只能借酒澆愁。

  寧爍,晉王嫡子,時年十九歲。在九年前的那場政變中,賈環攻破晉王府,殺晉王寧湃。但未殺其府中男丁。

  寧爍點點頭,和寧恪寒暄幾句,道:「九叔,楊太后死去這麼些年了,你對今上沒點怨氣?」

  寧恪詫異的坐直身體,深深的看了寧爍一眼。

  第九百七十六章 號角聲

  這些年在江南逐步開啟的工業化進程所帶來的社會變化,暫時並未影響到京城。那種強烈、精確的時間觀念,在江南一帶,司空見慣。基本都在採取小時計時制。而京城這裡還是慢悠悠的生活節奏。

  一個社會習俗的改變,往往需要十年,二十年才能更易!

  永興九年秋,九月初六,朝廷的休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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