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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了個澡出來,已經是晚上十點。
鶴遂還沒有回來。
也許沈拂南在半道醒來,掌控著身體主權,讓他再也回不來。
周念在床上躺了會兒,睡不著後又起身到客廳,再次窩在沙發上,無聊地用遙控換著台。
始終挑不到一個想要看的。
倏地,門口傳來動靜,隱約是開門聲。
電視聲音開得大,周念並不確定。
屏幕停留在雲宜電視台的夜間新聞檔,男主持陪著身後屏幕上的學校圖片,用標準的普通話說著:「通過曝光的這些錄像圖片我們可以看到,善進書院目前處在一個停辦狀態,此前在這裡的學生們——」
鶴遂就是在這個時候進屋的。
帶著一身的潮濕。
他渾身都被淋得透濕,臉上罩著的黑色口罩已經吸滿了水,隨著呼吸的一起一伏往下滴水。
沒有一根頭髮是乾的。
原本蓬鬆的黑髮被大雨沖得緊貼頭皮,讓他看上去有著落魄零碎的美感,沾了水的皮膚更白了,冷感翻倍。
周念望過去時,他正朝里走,每走一步都是一個水腳印兒。
空氣里浮動著青草泥土被沖翻的味道。
她注意到他肩上兩個碩大的黑色帆布口袋,看上去很重。
其中一個口袋的邊角被撐出直角輪廓,而周念恰恰最熟悉這樣的輪廓,她看得心頭咯噔一下。
鶴遂來到他面前,雨意鋪面而來,周念聞到屬於這一場驟雨的清冷。
他取下肩上兩個黑色的帆布口袋,往茶几上放,發出咚地一聲悶響。
兩隻口袋都扎著結。
就在周念直直的注視下,他慢條斯理地分別解開兩隻口袋的結,黑色緩緩滑落,露出裡面屬於木質邊框的微黃。
另一隻口袋被他從底部抄起,直接掀翻倒出裡面的東西。
琳琅繽紛的顏色占據著周念的雙眼,赤橙黃綠青藍紫,硃砂,鉛白……多到看不過來。
她錯愕抬眼,對上鶴遂黑白分明的眸。
他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彎腰伸手,越過茶几拿過她手裡的遙控器,回身把電視關了以後轉過頭看著她。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看著她的眼睛溫聲開口:「念念,重新開始畫畫吧。」
第93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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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夜雨瓢潑,落得那麼酣暢淋漓,有種破而後立的勢死感。
雷閃的光被窗簾擋住,亮卻從鶴遂的眼底悄然躍起,他看向周念的眼神,分明是溫柔中帶著乞求,他說:「重新開始畫畫吧,念念。」
那口氣,仿佛她不再畫畫便是人生一大憾事。
琳琅顏色墜在眼裡,調不出周念情緒的複雜,她看著擺滿整一茶几的畫具愣著好半晌,才緩慢開口:
「我很久不畫畫了。」
較點真講的話,周念已經四年沒有再畫過畫,期間鬧著玩似的教京佛精神病院那個叫小昭的女孩子畫過一點,還是用的蠟筆。
從前,她用各種畫筆畫各種的畫,鉛筆畫,水彩畫,油畫,國畫,經過她手的畫紙數不勝數,靈感如不死泉般源源往外冒。
現在呢。
現在她對著這一大堆的畫具,只有茫然。
「如果你是因為我的緣故,不再畫畫。」鶴遂從茶几上拿起一根鉛筆,「那沒有必要。」
「……」
「為我這樣的人,一點也不值得。」
或許連鶴遂自己都講不清,他自己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究竟是她的救贖還是毀滅。
他比誰都清楚,當年那輛本該拉著她和他前往京佛的火車,身體裡塞滿來自東西南北的人們,風塵僕僕的趕路氣息里終究少了兩人的身影。
而他正是罪魁禍首。
鶴遂摘掉臉上的黑口罩,露出的臉龐英俊得不像話。
沈拂南就是靠著他的這副皮囊,憑著優越演技,斬獲無數少女的芳心,聽那些女生尖叫時,周念也經常想起曾經每個心動的瞬間。
得承認,他的確讓人難忘。
他繞過茶几來到她身邊,把那隻鉛筆一點點塞進她掌心裡。
周念怔怔低眼,看著鉛筆沒入指間。
一滴水順著他前額發梢落進他眼裡,黑眸是濕漉漉的暗,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的手:「本該是拿畫筆的手才對。」
周念動了動唇,沒說出話來。
怔愣幾秒。
她的身體緩緩往後靠,陷進柔軟的沙發里,卻始終沒有去握那隻筆。
鶴遂也順著她,在旁邊坐下,再次把筆往她掌心裡一點一點送。
他沒有再開口。
也不用他再說什麼,周念心裡全明白。
接下來長達十多分鐘的沉默里,周念的心中似有紙屑在風中旋轉,跟隨著她的思緒到東到西轉。
她回想起將內心的細膩展現在筆觸上的種種時刻,也想到背著畫板走過花楹鎮小巷石橋的光景。
從小到大,周念畫過花楹鎮的一草一木。
春夏交接的藍花楹,鎮外金燦燦的油菜花,一座需要修葺的石橋,還有石橋盡頭綁著藍白頭巾賣缽缽糕的老婆婆。
想到這些,周念眼裡難免有著幾分動容。
鶴遂觀察到她的細微情緒,啞沉開口:「不論是因為我還是因為冉銀,都不值得你再不拿畫筆,誰都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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