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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你。」

  男人語氣寡淡至極,一副毫不掛心的模樣,「我手機在臥室,你自己去拿。」

  郁成應了一聲,然後去臥室拿鶴遂的手機。

  餐廳里只剩下周念和鶴遂。

  周念微微偏頭,躲開他餵過來的東西,鶴遂挪開勺子問:「怎麼了?」

  她沒回答。

  沉默了一會兒,周念輕聲開口:「你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鶴遂平靜反問:「什麼話?」

  「你說你不是他們要找的人。」周念完整地複述著他說的話,「這是什麼意思?」

  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對他發問。

  鶴遂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惆悵。

  高興她終於不再對他不聞不問,不再對他漠視;惆悵她的第一次發問就如此尖銳,像一根錘進靈魂深處的釘子。

  「你要是不說,那我們之前就再無話可說。」周念說著近乎威脅的話語。

  她刻意放緩呼吸,堅定眼神,以此來增加這句話的份量。

  鶴遂的呼吸與她同頻,變得又緩又輕,因此兩人的氣息同時減弱。

  彼此的存在感在加重。

  他和她都在凝神注意著對方動靜,區別在於一個看得見,一個看不見。

  周念靠聽,也許是錯覺,她總覺得今天的聽覺靈敏不少,有點回到剛失明時的狀態。

  那時候,她的聽覺是最靈敏的,是普通人的好多倍。

  她可以聽見一聲極其微弱的蛐蛐叫,聽見身邊人清晰的心跳聲,也能聽見一陣從曠野吹來的涼風。

  比如現在,她完全能聽清鶴遂的呼吸聲,他的呼吸越來越慢。

  最後,他的呼吸慢到令她快要聽不見。

  她聽見他屏住了呼吸。

  周念的周遭陷進一片詭譎沉默里,她沒有反應,在等待。

  等待他的坦白亦或是逃避。

  他的呼吸消失了足足一分鐘。

  等周念重新聽到他的呼吸聲時,察覺到他的呼吸變得急而短促,像是情緒動盪得厲害的表現。

  旋即,她又聽見他竭力控制自己恢復到正常的呼吸。

  空氣重新流動起來。

  鶴遂伸出指尖泛著蒼白的手,輕輕握住周念放在腿上的手。

  周念想要抽出手時,反而被握得更緊。

  她放棄了掙扎。

  男人陰鬱英俊的臉孔上呈出落敗之勢,他說:「念念,我是真的怕你不肯和我說話,所以——」

  他頓住。

  周念把他的話接下去:「所以?」

  「所以我要告訴你。」他的語氣聽上去掙扎又悲傷,握著她的手也越來越緊,「那的確不是我。」

  周念眸光一凝,睫毛微微輕顫。

  「不是你?」她問,「什麼不是你。」

  「……」

  「說清楚。」她又說。

  鶴遂抬起臉,目光落向落地窗外,看著外面陰沉沉的天空。

  他再次陷入沉默。

  一團厚重的積雨雲正好飄到落地窗的正對方位,鶴遂盯著那團迷霧般的雲,盯了好久,也不知道從當中看出個什麼玄機來。

  就在周念以為他再不會回答她時,她突然聽見他低低說:「那個風光的影帝不是我。」

  「……」

  「在京佛精神病院傷害你的人,也不是我。」

  這下,輪到周念沉默,輪到周念的呼吸快要消失不見。

  留給鶴遂的是無盡煎熬。

  他把目光從雲上移到周念臉上,意圖從她臉上找到一丁點的情緒變化,可是他什麼也找不到。

  他在她眼中,看見錯綜盤結的空洞。

  空洞除外,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不剩。

  周念突然笑了起來,一種覺得事物荒誕不經的諷笑,她終於捨得開口:「鶴遂,你覺得生活也是在拍電影嗎?」

  ——她不信他。

  男人漆黑瞳孔里的微光凝住,一點一點地堙滅,他張了張薄唇,卻什麼都沒能說出。

  他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吞噬著。

  他思緒混亂地想著,她被重傷時,是不是也有這樣深的無力感。

  周念從櫻桃木的椅子上站起來,他便跟著站起來。

  她用手摸著桌沿,緩慢地移動,他便跟在她身後緩慢地移動。

  周念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知道不能這麼幹坐著,她得動一動,否則很有可能會被這樣的靜殺死。

  「念念。」鶴遂在她的身後叫她,聲音里透著絕望和無助,「那真的不是我。」

  「是嗎?」

  周念停下腳步,卻沒回頭,「那是誰?」

  鶴遂靜默兩秒,緩緩說出了那個名字:「那是沈拂南。」

  這更加引得周念想笑:「你還要編個假名字來發瘋,鶴遂,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

  鶴遂扶著桌沿,強行穩住隨時可能傾倒的身體,他不知道要怎麼讓她相信,又怕說太多讓她困擾,會影響她的病情康復。

  他想了很久,才緩緩抬起頭,眸色頹敗。

  周念還想往前走時,腰間突然多出一隻大手,將她緊抱。

  她被挾裹進一個深深懷抱里。

  緊隨其後的,是他的吻落到了她的頭頂。

  鶴遂只敢吻一吻她的頭髮,他的眼尾泛著紅,艱難地嘶啞開口:「念念,我怎麼可能捨得傷害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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