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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突然就哭了?
鶴遂有些不知所措,把臉探出去一些,低眼看蹲著的周念:「怎麼回事。」
周念哽咽得厲害:「我害、害怕……還以為真的要被揍了……」
強撐的勇敢氣球破掉後,還是那個柔弱惹人憐的小女生。
「鶴遂。」周念邊哭邊說,聲音悶得厲害,「我從來沒有這麼勇敢過,長這麼大以來,這是我做過最勇敢的事情。」
她一直都是個非常懦弱的人,對冉銀的話言聽計從,就算是再違背自我意願的事情都會去做,從來都不反抗,也從來都不擁有勇敢這一品質。
鶴遂沉默著,眸子的顏色卻越來越深了。
周念突然抬起臉,轉過頭,滿臉淚水地望向病床上的鶴遂:「我保護了你對不對?我的勇敢不是錯的對嗎。」
鶴遂看見周念眼裡全是無助和絕望,她現在是一定是想到了很不好的事情,所以急需得到他的肯定。
周念看見鶴遂朝她伸來一隻大手。那隻大手以最溫柔的力度落到了她的頭上,將她的顫抖覆蓋,然後他低低道:「嗯,你保護了我。」
第18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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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雨還是落了下來。
一眨眼的功夫, 窗外就是萬千注暴雨同落的光景,間歇的電閃雷鳴,舊式的扳手窗戶被震得哐哐作響。
雨汽從窗縫裡溜進來, 整間病房都是微濕的涼意, 鶴遂落在周念頭頂上的那隻大手, 卻是完全相反的溫熱。
她的腦袋小,他的大手輕而易舉就將她整個頭頂都覆蓋住。
周念顫抖的身體瞬間僵住, 很難說清心中具體感受,但在這一秒,她的內心感受到一種無比陌生的、衝擊性很強的情緒。
如同一滴熔岩滴在遼闊冰面。
這是她以前從未感受過的,這是第一次有人肯定她的勇敢,肯定她的反駁。
這個人是鶴遂。
而且,他還伸手, 動作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安慰她。
從來不敢想他還有這麼溫和的一面。
周念怔怔望著那雙深黑的眼, 呼吸變得很慢很慢, 有好一瞬, 她甚至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
蘊熱從心口開始蔓延,燒到細白的脖子,把脖子燒得發紅, 再一路往上。
最後,周念的兩隻耳朵和小臉都紅了。
鶴遂的目光掃過周念通紅一張臉, 手腕微微一僵, 然後不動聲色地將大手收回, 心裡很清楚, 他是讓她害羞的罪魁禍首。
周念留意到輸液軟管里有回流的血,已有十多厘米, 忙說:「你把手放好,不要亂動了。」
帶著哭腔的軟音,卻有著藏不住的關心。
鶴遂把手重新放在身側,淡淡說:「沒事。」
周念莫名覺得有點不開心:「怎麼就沒事,你這人也太不把自己當回事了吧。」
鶴遂眼瞼微抬,倦懶的眼靜靜看她,卻沒說話。
周念沒在病床前逗留,用手指抹掉臉上和眼角的淚,然後重新回到畫板的後方。
現在沒有時間來給她多愁善感,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周念重新拿起調色板和畫筆,在鐵凳上坐下,將注意力集中在畫板上。
她剛要動筆時,病床上的鶴遂一腳將身上的被子踢開。
周念看向他:「你幹嘛。」
鶴遂懶懶吐出一個字:「熱。」
周念看一眼窗外的電閃雷鳴:「可是窗外在下大雨。」
鶴遂淡聲重複:「熱。」
可能少年太過血氣方剛,周念也沒勉強他蓋被子,何況她還沒畫到他身上,對接下來的畫畫也沒什麼影響。
在接下來的畫畫時間裡,周念不像先前一樣總是和鶴遂說話,而是格外的沉默。她的眼角紅潤,明亮的眼底卻暗藏著悲傷和茫然。
被她畫著的鶴遂,凜冽單眼皮裹著的眼格外陰邃深沉,裡面似乎有著與她同樣質地的痛苦,只不過他更擅長偽裝和不行於色,讓別人很難看透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又有著怎樣的一顆心。
一副趨於完成的畫出現在周念畫筆下。
冷色調。
要素明確:病房,剝裂的牆皮,掉鏽的輸液架,藥水剩一半的吊瓶,病床上破碎感極強的少年,額頭上纏著白紗布,臉頰掛彩,鼻樑上一個剛掉痂的月牙疤痕。少年看向窗外,眼裡是窗外的暴雨天,還有被摧殘得彎了腰的藍花楹。
周念在處理細節時,畫了輸液軟管里回流的鮮血,是整幅畫裡唯一的暖色。
不可謂不精妙,讓人一眼就能看見,更加強了畫中人的破碎感。
其實鶴遂現在是正常輸液的狀態,軟管里也是透明顏色,並沒有鮮血回流。只是周念畫到那處時,臨時起意發揮。
旁人總叫周念天才,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在畫畫上面,周念真的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和小巧思。
畫到鶴遂的上半身時,周念從畫板上移開視線,久久注視著鶴遂。好半晌過後,周念試探性地小聲問:「你能把衣服掀起來嗎。」
鶴遂眸光微微一凝,沒亂動,只是有點懷疑自己耳朵:「你說什麼。掀衣服?」
「嗯。」周念哭過沒多久,鼻音還很濃重,「不用全部掀起來,掀一半就好。」
聞言,鶴遂知道她想畫什麼了:「你要畫我的傷口。」
「……嗯。」
鶴遂這才把臉轉回來,深邃目光落在周念臉上,帶著點意味深長的味道說:「我不知道你口裡的一半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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