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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真想他死。

  「還不都緊著跟上,去遲了,少不了你們的好果子吃。」一路走在前頭的內侍監停下步伐,厲聲催促。

  霧玥聽見聲音抬頭,就見一行太監走了過去。

  跟在最後頭的那人,身形瘦長,白淨好看的側臉,低垂的眉眼一如既往的讓人看不見神色,嘴角還印著沒有結好的傷口。

  不是說死了嗎?

  霧玥揉了揉眼睛,確定就是他。

  「咦?」

  勾翹的尾音滿是不可置信,像一汪清池裡濺出的水滴,清凌凌的落在謝鶩行耳中。

  他難得動了動眼皮。

  ……

  內侍監帶著新進宮的太監去了剛翻新好的秋水殿,不假辭色地吩咐,「這可是要給貴嬪娘娘住得宮殿,每個角落都得打掃仔細了,落著一點灰,饒不了你們。」

  眾人逐一去領灑掃的工具,內侍監走到謝鶩行面前,朝積著淤泥的池子抬了抬下巴,「你去把池子裡的泥都挑了。」

  周圍人的目光帶著幸災樂禍,得罪了劉公公能有什麼好下場,以後的日子,只怕有的受磨礪。

  謝鶩行面不改色的點頭,拎了挑桶往池子邊去,拖著虛弱的身體,在烈日下一趟趟的來回挑泥。

  直到晌午,太監送來了飯食,眾人排隊去領,輪著謝鶩行,打飯的太監將手裡的勺子一丟,「沒有了。」

  面對故意的針對,謝鶩行也只是默默忍受。

  一個坐在廊下吃著飯的太監趁著沒人注意,朝謝騖行走去。

  謝鶩行在他起身的那刻,就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過去,老實質樸的一張臉。

  張合,年十九,興田人氏,如今也叫仲九。

  謝鶩行回憶著名錄上的寥寥幾字,他記得此人是因為家中窮苦,才入得宮。

  「仲五,你拿著。」仲九想將自己沒吃的油餅塞給他。

  他年長仲五幾歲,家中也有個小弟,見他被如此針對,難免於心不忍。

  「不必。」謝鶩行沒有接,「若是被發現了,你也逃不了責罰。」

  仲九還想說什麼,見管事看了過來,也只得快步離開。

  轉身時看他的那一眼,像是再看一個可憐蟲。

  謝鶩行清淺的嗤了聲。

  人在苦難的時候,總是願意看看比自己更可憐的,似乎這樣也就覺得甜了。

  他想起狼狽跌坐在地的少女,怯生生的小臉,以及懸著淚珠的一雙眼兒。

  誰說不是呢。

  *

  霧玥坐在無人的遊廊下,柔風掠著她鬢邊的髮絲,一雙水眸微眯,愜意自在。

  在搞清楚死的是徐福海,而並非是那小太監後,她說不上為什麼,心情一下就好了起來。

  光是在這吹風賞景,都覺得甚是好。

  肚子不合時宜的咕嚕了一聲,霧玥抬手捂住空癟癟的肚子,方才沒胃口,這會兒卻是餓了。

  習慣性的袖中拿出油紙包,拿出裡面的饅頭,用兩隻手捧著小口吃了起來。

  全然沒有發覺,一道瘦長的形影在無聲欺來。

  陰暗取代了光芒,自一側悄然投到霧玥身上,沿著她裙擺,爬到腰身,再到纖弱的肩,直至將她整個人都籠罩。

  看似要將其一起拉入泥沼。

  第004章

  眼前的光亮被措不及防的遮去,霧玥茫然抬眸。

  看清謝鶩行的面容,見他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雖然還是虛弱,但起碼有人氣了。

  霧玥驚喜地睜圓了眼。

  「是你呀。」

  縱是被遮去了光,一雙水眸也泛著盈盈的亮,清晰印在謝鶩行沉黑的雙眸內。

  唇邊純一無雜的笑也在謝鶩行意料之外。

  她該是像昨夜那樣,受驚狼狽才對,怕自己纏上她,讓他死也死遠點。

  亦或是,像方才那樣,在以為他死後,假惺惺的說上些可笑的話。

  但現在,她在高興什麼。

  在這惡臭腐朽的深宮內,有什麼值得她笑靨明媚。

  謝鶩行落下目光,疏冷的眉眼帶諷,是手裡的糙饅頭,還是身上顯舊的裙衫?

  「你沒死可真是太好了。」

  謝鶩行微怔。

  抬起視線,究看向霧玥。

  清清澈澈的眼眸,不閃不避,真切的讓他找不出一絲破綻。

  謝鶩行輕點了下頭。

  第一次,仔細地看她,不哭的時候,這雙美目里似綴著繁星,雪腮上找不到一點脂粉的痕跡,卻已經細膩過上等的脂玉,下頜卻因為太瘦,顯得過分尖細。

  瘦瘦嬌嬌的身段,藏在半舊的裙衫下,身上就連最簡單的飾物也無。

  至於手裡的饅頭,怕是連末等的宮女都看不上,也不知是哪個宮裡的小宮娥。

  許是同他眼下的境遇差不多。

  霧玥見他不說話,目光順著他視線下移,發現他正在看自己手裡的饅頭,許久也不挪眼。

  霧玥捧著饅頭的小手忍不住攏了攏,警惕問:「你看什麼?」

  藏起笑容,抿緊唇瓣的戒備模樣讓謝鶩行覺得好笑。

  因為霧玥是坐著的,目光平視過去,正好看到他窄瘦的腰,猜他應當是餓了,可是她也才咬了一口,也還餓著。

  霧玥本想裝不懂,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你是不是餓了?」

  羽睫輕輕扇動,單純的將心裡所想全擺在了臉上——顯然是想聽他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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