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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眉娘端來一碗清水,替收拾東西得滿頭大汗的陸懷濃擦了擦額頭。

  陸懷濃接過水盞喝下,「謝謝眉娘,將來你我相依為命,我定不負你。」

  「不礙事的。」眉娘笑了笑。

  喝完水之後沒多久,陸懷濃就覺得身體疲倦,早早歇息。

  星子沒入雲端,圓月當空,靜夜裡只有蛐蛐聲在灶房此起彼伏。

  陸懷濃頭有些疼,潛意識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勁,眉娘端水給他的那個笑在他腦海里記憶深刻,霎時間,他的腦子變得尤其清明。

  他聽見了窸窸窣窣的動靜,借著月色睜眼去瞧。

  一個女人正在翻箱倒櫃。

  「眉娘。」

  眉娘被嚇著了,霍然轉身,結結巴巴道:「你……你怎麼醒了?」

  陸懷濃揉著額頭坐起來,「你在幹嘛?」

  眉娘把包袱藏在身後,心虛道:「沒……沒有,我這是在收拾屋子。」

  「怎麼不點燈。」陸懷濃狐疑道。

  陸懷濃打量大大敞開的柜子,晃晃悠悠幾步,上去拉開斗櫃,裡面存放的銀子被搜颳了個乾淨。

  他的臉陰沉下來,眉娘這是要拋棄他一個人離開,簡直不可置信。

  他攤出手,命令道:「還回來。」

  眉娘拽緊包袱,往後退了兩步,抗拒著他的話。

  如今葉家倒台,陸懷濃身為葉家定下的贅婿,興許就會受到牽連,到那時候,她也少不了跟著倒霉。

  更何況,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她門倆還算不上夫妻呢。

  陸懷濃還伸著手,「眉娘,還回來我既往不咎。」

  眉娘依舊不吭聲,咬著唇不語。

  陸懷濃皺了皺眉,動手去搶她背後的包袱。

  眉娘便往外跑,幾步就被陸懷濃抓住,只得把包袱抱在懷裡,苦苦哀求:「陸郎,你放我一條生路行不行?你與我本就毫無瓜葛,是你非要把我從畫舫裡帶出來。」

  「毫無瓜葛?」陸懷濃被她顛倒因果的本事震驚到了,「眉娘,當初是誰非要勾引我?又是誰哭著喊著想做我陸懷濃的良妾,如今一點風吹草動,你就要背棄我嗎?」

  「我……」眉娘語塞,也不跟他再裝柔弱,「陸懷濃,你以為我是看上你什麼?什麼風吹草動,葉家都沒了,你還能有幾個錢?本以為你能拿捏住葉家,把我抬進門做個妾室,卻是個不中用的,葉大小姐這麼一個小姑娘你都搞不定,我呸,吃軟飯的沒用東西。」

  這話一出,陸懷濃比被葉可卿扇了巴掌還要難受,他瞪大了眼睛,似乎不認識面前這個日夜相對的女人。

  臉還是那張臉,曾經的溫柔小意變得面目可憎,嗓音還是那個嗓音,曾經的溫言細語變成了尖酸刻薄。

  他大怒道:「你這個毒婦。」

  既然撕破了臉,眉娘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撒潑耍渾起來。

  「怎麼著?之前罵葉可卿惡毒,現在又罵我惡毒,合計就你這個讀書人清高。我告訴你,別怪我看不起你,你就是個貪心不足的假清高,偽君子。」

  陸懷濃何時受過此等侮辱,臉色漲紅,偏偏他一心只讀聖賢書,從來沒有與人對罵的經驗,他指著眉娘道:「等我考取功名,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定饒不了你這個毒婦。」

  「哼。」眉娘從鼻子輕笑出聲,「我耳朵都聽起繭子了,你倒是考上啊,考都沒考上,你說個屁。」

  趁對方心神大亂,眉娘一把將陸懷濃推倒在地,拉開門頭也不回地小跑離開。

  陸懷濃中了眉娘的暗算,不知道喝了什麼東西,腦子雖清醒,身體卻綿軟乏力,被眉娘這一推,他身子矮了下去,癱倒在地上。

  他望著眉娘離開的身影,捶打著地面高聲喊罵:「冤孽!賤婦……可恥!家門不幸啊!」

  大理寺。

  葉可卿上次進來還是青陽塵璧帶她,再次進來則是作為階下囚。

  春鳶在她身旁「嗚嗚」地哭,哭得六神無主。

  「怎麼辦?老爺也不在了,沒人能救我們。」

  冬瓜被她哭煩了,呵斥道:「大不了就是一條命,等下了陰曹地府,我們還能伺候小姐。」

  「嗚嗚嗚,我只是怕砍頭太疼嘛。」

  隨著一陣叫罵聲,春鳶見到了被牽連進來的陸懷濃。

  陸懷濃邊走邊罵「粗俗」、「魯莽」。

  看到葉可卿一行人,他急急喊:「你們告訴衙役,我是無辜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衙役去推他,「滾進去,誰不知道你身為葉家贅婿,花了葉家的銀子,花錢的時候可沒見你含糊。」

  陸懷濃沒了話。

  春鳶罵了一句「活該」,又繼續哭。

  她哭著哭著覺得不對,她比冬瓜心細,轉頭去問葉可卿,「小姐,你怎麼一直不說話?」

  葉可卿的頭暈暈沉沉,張了張嘴,發出沙啞的「啊啊」聲。

  這可嚇壞了春鳶,她驚詫道:「小姐……小姐不能說話了?」

  「什麼?」

  這話就猶如平地一聲雷,眾人都圍了上來。

  葉可卿又張嘴試圖發聲,只能發出難聽刺耳的音節,猶如被掐住咽喉的公鴨。

  「是我沒照顧好小姐,小姐這是怎麼了?」春鳶抱著葉可卿哭,很是自責。

  葉可卿放棄了掙扎,頓坐在鋪了枯草的牢房,安撫性地拍拍春鳶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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