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鎮國公終章(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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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確實命不久矣。但是,連寧朔也沒有想到他最後能有如此一搏。

  他沉默的穿上素衣,跟著所有人進宮祭拜。

  栗氏帶著姑娘們一塊,寧國公帶著三個兒子。

  盛宴鈴始終擔心寧朔,早一步三回頭,栗氏心裡欣慰,安撫道:「他沒事的。」

  太子和她們家又沒有什麼感情,死了也就死了吧,只看往後對功勳有什麼影響。倒是鎮國公……她嘆息一聲,「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肯定不簡單。咱們只管謹言慎行,不管這些有的沒的。」

  盛宴鈴點頭,「我知曉的。」

  莫雲煙親自出來招待的她們,道:「男客那邊有鎮國公世子幫扶,太子妃病了,女客這裡就由我來。」

  她如今算是東宮裡除了蘇嬤嬤最為得力的人,就算是一品誥命夫人見了她都要笑著說話,反正是不敢輕易得罪了。盛宴鈴見著她井然有序的處理著東宮的事宜,倒是覺得她是她們這群人裡面成長最快的。

  去年這個時候,她還是個舉步維艱的庶女,被人指摘,如今,就是宋家的當家夫人來了,見著她也要親親熱熱的喊一句莫姑娘。

  東宮裡,盛宴鈴十分不安,她還是惶恐得很,「陛下會怪罪三哥哥嗎?」

  太子妃這才看向鏡子裡面的自己。

  等見了太子妃,她便沒有心思想別的了。她走過去坐在她的身邊便掉了眼淚。

  好一會兒才道:「宴鈴,我有一件事情沒想明白。」

  他掉下一滴淚,「他這是自己想通了,也許是早就想通了,但沒有勇氣去做。如今,你說你是蘭時,算是完成了他的遺願。」

  他會繼承先生的道。

  寧朔緩緩道:「他說,蘭時啊,你就是蘭時,你回來了,你沒死對不對?」

  老太監的頭就更低了,「陛下,恕老奴多嘴,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栗氏:「她跟你好,哎,你去安慰安慰她吧。」

  此事盛宴鈴早跟寧朔對好了詞,萬不可能出錯。

  盛宴鈴:「會好起來的,養養就好了。我看醫書裡面寫,這是哀思過甚的緣故,等到日後養好了身子,新長出來的頭髮便還是康健的。」

  自然要效力的。

  太子妃:「是,很奇怪。但人嘛,本就是千奇百怪的。」

  皇帝想到今日還算是在他掌控之中的局面,點了點頭,「是。」

  她摸摸自己的頭,「我家的人,也很少有白頭的。倒是由我開頭了。」

  「我們堵太子殿下會不會改變主意。」

  皇帝垂眸,躺在榻上,問:「你如此騙他,他就信了?」

  她喃喃道:「至少顯得我這個人,還有良心在。若是哪裡都不衰敗,只是叫我神傷,又叫個什麼懲罰呢?」

  所以說,皇帝很喜歡跟年輕人說話。

  這回,他想要自己去輔佐誰呢?

  皇太孫?

  果然是的。

  「這事情,我會問你,陛下也會問你三哥哥。你要想好怎麼說。」

  她認真道:「畢竟其他的地方都是殺手,若是打鬥起來,難免會傷到昭昭。還不如去太子那邊,太子……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她的性命。」

  「不會。」

  她伸出手,慢慢的覆蓋在盛宴鈴的手上,穩穩的握住,「別怕,我什麼都見過了,不過是白些頭髮罷了,沒什麼了不起的。」

  皇帝:「你說,他最開始查出隨家案子有遺漏,會不會是蘭時教導的那個小姑娘提醒的?」

  太子妃問:「壽客……你家三哥哥,跟他說了什麼,讓他突然改變了主意,將昭昭送走,又有了死意。」

  他,也有自己的道。

  ……

  皇帝怔怔,「壽客……這是希冀你就是蘭時。他一直在希望蘭時回來。」

  尤其是聰明的年輕人。他知道,寧朔懂他的意思。

  一切都隨風而散,一切都……結束了。

  確實是這樣。

  盛宴鈴點頭。

  栗氏:「吳家的夫人拉著她說話。你二嫂嫂也被韓家圍著。」

  太子妃:「這還算是幸事,不過,太傅年老的時候也沒有白過一根頭髮。向來隨家就這樣。」

  另外一邊,寧朔也被叫到了皇帝的面前。

  太子妃恍然:「原來是這般。所以是,所以是你三哥哥假扮了蘭時嗎?」

  大殿裡,寧朔對皇帝感恩戴德。皇帝對他的印象很好。

  太子妃搖了搖頭。

  莫雲煙搖搖頭,「一直都精神不濟,今兒個早上吃不下去東西,我沒有辦法,只好讓人弄了糖水給她喝,好歹能補補精神。」

  太子妃沒有說話。

  他日理萬機,便不再理會這般的小事。

  皇帝讓他起來,道:「朕已年老,身邊的老臣們一個個的逝去,回首一看,竟然沒有幾個人可以用了。朕很喜歡你的能力和品德,你願不願意為朕效力?」

  她說:「她現在睡了嗎?」

  從他初出茅廬開始,便一直都對皇帝的胃口。他說,「你先生是不雨川,那是朕真正的左膀右臂,你跟著你先生,為了隨家的事情出生入死,片刻不敢耽誤,又從不跟太子和晉王結交,心思純正,做事也越發像你家先生。」

  丈夫死了,父親也死了。

  他是剛到皇宮,還沒去東宮,便被皇帝身邊的太監接來了。

  他看向皇帝,看見他慈愛的面龐,突然覺得有些譏諷。

  盛宴鈴抹眼淚,「這才多久沒見,您怎麼瘦了這麼多。而且……您的頭髮也白了許多。」

  因他是被陛下叫走的,所以回來的時候很多人偷偷瞧他。消息靈通的有,看他的目光就深沉起來。

  太子妃想起太子回來之後的糊塗話,眼眶一熱,「那他信了嗎?」

  他抬起頭,點燃三根香鞠躬,將香火插在祭壇上,喃喃道:「往後,就看我了。」

  盛宴鈴過去捧鏡子過來,緩緩的湊到太子妃的面前。太子妃就發現她的手在顫抖,她就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盛宴鈴:「當時我們就想,要如何說服太子。後來,三哥哥說,他跟太子殿下接觸過幾次,有一次,太子殿下還送了一匹馬給他,叫春影。當時,春影馱著他去了一棵大樹下,用蹄子刨土,他便試著挖了挖,挖出了一罈子酒。太子過來的時候,眼眸非常溫和,他說,那是蘭時埋下的酒。」

  她道:「我們想要送昭昭走,但鎮國公封住了所有的路,當時,我們只能返回去。但是返回去,又要什麼時候逃出去呢?遲則生變,我們不敢再回去,便想著鋌而走險。」

  ……

  太子妃虛弱的笑了笑,「我嚇著你了?怎麼還是這麼容易哭。」

  太子妃看著窗外,怔怔道:「咱們這位陛下啊,不知道為什麼,對天下人都寬和得很,但對自己的兒女,卻尤為苛刻。我也不是很懂。」

  太子妃卻笑了笑,「不,我喜歡這樣的白髮。」

  他一個都沒有看,沉默著走到棺木面前,緩緩的跪了下去。

  寧朔退了出去。

  昭昭若是知曉你為何而死,應當也不恨你了。

  陛下……對外人的時候,很喜歡做戲。好像這般就能顯得自己對臣子是多麼的好,而對自家的兒子,他苛刻一些,便能讓臣子感恩戴德。

  又道:「世上之事,真是無巧不成書。誰能知曉蘭時在嶺南的小弟子還能來到京都,正好就成了他的表妹,又正好去查了此案。」

  盛宴鈴也不是剛來京都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了,知曉這兩家人是想從她們這裡打聽點什麼出來。但是二嫂嫂和五姐姐嘴巴緊,哪裡能打聽得出來,若是打聽不出來,怕是又要生出不滿來。

  盛宴鈴難掩悲切,「其實,她也很苦。」

  寧朔就覺得這話有些熟悉。

  這般的丈夫和父親同一日死了,留下她一個人應對,想來也是不容易的。

  盛宴鈴不懂,「為什麼呢?」

  這般閒聊著的話,卻聽得盛宴鈴更加傷心,她道:「如今一切都算是過去了,善惡有頭終有報,也算是一個好結局。」

  如今,這個法子又被陛下用在了他的身上。

  寧朔一路回到東宮,裡面正哭聲漫天。人人都在哭,但是真心實意哭的沒有幾個。

  老太監聞言,低聲笑了笑,「太子殿下一直愧疚,他扮做蘭時,倒是解了殿下的心結。」

  盛宴鈴泣不成聲,捧著銅鏡轉過身去,不叫她看了。太子妃卻突然問:「你家先生那幾年,可曾白頭?」

  父親,其實並不怪你。我,也不怪你了。

  皇帝看著他的背影突然道:「你還別說,他真有些像蘭時。」

  「朕看,你日後可為肱股之臣。」

  這話,很久之前,皇帝就跟「他」說了。

  盛宴鈴搖搖頭。

  盛宴鈴哭著點點頭。

  陛下做戲的時候,還是會做全套的,在壽客面前,他會一味的誇獎自己,讓壽客心裡不舒服。好在壽客後面不管這個了,任由陛下怎麼說,他也不跟自己生分。

  太子妃真的是一夜白頭。

  然後愣住。

  一切,都才剛剛開始。

  「昭昭又是隨蘭時的妹妹,若是以隨蘭時的身份去說,會不會好些呢?」

  他想:壽客,來生,一定要有好的父母。

  「他信了嗎?」

  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白了這麼多啊,看起來,老了很多。」

  他會繼承父親的道。

  寧朔跪在地上做出激動的神色,皇帝很是滿意。他很喜歡年輕人。只要誇獎幾句,他們就能義無反顧的去為了他為他們設立好的未來視死如生。

  「那他信了嗎?」

  盛宴鈴點了點頭,「那就好。」

  再見皇帝,他也蒼老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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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問他跟太子說了什麼,聽他說了之後,又問出了他預料之中的問題。

  「人這輩子啊,最沒用的就是什麼他死了,我傷心了一輩子。傷心有什麼用?什麼用也沒有。我這樣就挺好的,至少有一些懲罰了。」

  當年他也是一臉的慈愛,好似看著自家的小輩一般,道:「蘭時,你可為肱股之臣。」

  她跟栗氏道:「姨母,太子妃喚我去。」

  然後問:「五姐姐呢?」

  盛宴鈴詫異:「這種念頭……著實奇怪。」

  皇帝卻不怪罪他,他道:「這不是你的錯。」

  盛宴鈴點頭,「我去去就回。」

  皇帝:「他說什麼?」

  盛宴鈴小聲問:「太子妃還好嗎?」

  盛宴鈴嘆息:「那我先走了。」

  但是事情一時半會是說不清的,他擺擺手,「你去祭拜太子吧,他……即便是假的,此時也應想要見到你。」

  「若是晉王或者順王哄騙了太子,他會很生氣。但是臣子哄騙太子,他就不生氣了。」

  太子妃懂她的意思,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他道:「臣現在也不明白,殿下明明當時不信,但臣要坦白哀求他的時候,他卻信了。他說……」

  盛宴鈴點頭,「是。」

  寧朔搖搖頭,「先頭不信,覺得臣在騙他。臣便以為失敗了,誰知道,正要說臣確實是在騙他的時候,他卻不准臣說。」

  她自己不知道。照顧她的人不敢說,母親和兄長不忍說,便沒人說了。倒是宴鈴還是個直性子,直說了出來。她愣了愣,道:「是嗎?你拿鏡子過來我瞧瞧,白了多少頭髮啊?」

  他燒著祭紙,神情溫和,像是和一位老友在敘舊一般。

  ……

  「或許,是因為他覺得對臣子寬和,能得一個好名聲,便能被史官記載在史書上,千古留名,成為聖明的君主。而對自己的兒子寬和……毫無用處吧。對不對兒女寬和,他都是他們的父皇,兒女們都得孝順他,敬重他。」

  丈夫未必是那麼的好,卻是自小一起長大的親人。父親對別人心狠,但是對她卻是盡職盡責的。

  寧朔跪在地上磕頭,「陛下,臣有罪,臣當時只是想要求他心軟——」

  她心裡也好過了一些。

  「一切,都恰到好處,都是因緣巧合。」

  莫雲煙:「沒睡,只等著你來,她早早囑咐我,若是你來了,便叫你去見她。」

  「往後你在壽客身邊,要時時看著他,他不對的地方,你要好好說,別讓他亂來。」

  太子妃,他,皇太孫。

  他們,都將有新的故事。

  壽客,再見。

  4和5

  晚上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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