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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時針指向了七點鐘,她仍然沒想起來,自己今天有個約會。歇下來喝口水的功夫,她看了眼手機,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艾瑪的未接電話,和未讀消息。
電話她是不會回的了,只點開了微信,最新的一條:我剛去瞧了眼,一個小時了,人還在門口等著呢。
她有點疑惑,往上翻,待眼帘里映入“宋先生”,她終於反應了過來。
一輛內斂低調的黑色商務轎車,停在了校門口的角落裡。不等謝靈境走近,就有司機從駕駛座上開門下車,傘也不撐,只用戴了白手套的手,為她拉開了后座門。
她沒立即就坐進去,隔著一步就能上車的距離,她看見宋君臨坐在裡頭,依舊一身黑色正裝,打著潔白領結,清俊的面龐,正望著她。
“你不該等我的。”她嘆氣,她壓根就沒答應,自己會去。他這樣,是明擺了要她心有不安?
“上車吧。”他簡略地說,沒打算為一個小時的等待而解釋什麼。
她也不再多說,收起了黑色摺疊傘,趕在如絲細雨淋濕頭髮前,迅速鑽進了車內。
車裡開了冷氣,進入的瞬間,就喚起了她全身的雞皮疙瘩,明明這麼涼爽的天氣。
車子緩緩起步,加入行駛的車流中。謝靈境瞧了眼,這跟宋君臨原定要去的音樂廳,是兩個方向。
沉默了半晌,她還是先開了口:“這是去哪兒?”
“去吃飯。”宋君臨今天格外地惜字如金。
“音樂會呢?”她問。
宋君臨瞧了她一眼,凝視著自己的如水眸子一如既往地清亮,很認真的神情,不是在逗他玩。
他莫名地心情愉悅了起來,口吻也跟著輕鬆:“你要是願意,吃完飯,可以去聽後半場。”
她願意嗎?要是在今天以前,她還是會一口拒絕,可現在,她自己也說不清了。
轉頭去看車窗外,雨水在玻璃上匯合成流,綿延不絕,模糊了視線。一閃而過的一抹紅,大約是哪個小女孩的紅雨傘。
宋君臨靜靜看她,只留給自己一小半的側臉,線條流暢的下頜骨,纖瘦的脖頸,以及,小小的、精緻的耳垂,上面細細一點,是沒戴首飾的耳洞。
車內光線昏暗,偶爾經過一處光亮處,宋君臨都覺得,他能看清她肌膚上的每一根細微絨毛。
車輛漸漸駛離了主幹道,拐去一條僻靜的林蔭道上,四周昏暗,只余等距離的一盞路燈,孤獨地矗立。
什麼樣的餐廳,會開在這樣人煙稀少的地方?
直到綠蔭間掩著的一棟白牆灰瓦建築漸漸顯露,她才恍然大悟,轉頭去看宋君臨。
他點頭,笑:“歡迎光臨,我家。”
懷裡還抱著今天課上講義的謝靈境,腳上一雙三葉草,踏在了門廊光可鑑人的大理石上。望著已開走百米遠的黑色轎車,她才想了起來:“我的傘……”還濕漉漉的,放在了車座底下。
“不急,”宋君臨安慰她,“吃頓飯的功夫而已,我想你的傘應該不會長腿跑的。”
不是很好笑的笑話,她是笑,還是不笑呢。好在有人適時地出現,解決了她的這個難題。
“先生。”來者是個約莫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一身剪裁得體、熨燙妥帖的便服,卻喊明顯小他的宋君臨,“先生”。
“晚餐已經準備好了。”他稍稍頷首,視線很有禮貌地,未曾在謝靈境身上有過一刻的逗留。
“知道了,劉叔。”宋君臨迎了謝靈境詢問的視線,抬手介紹,“劉叔,這位是謝靈境,謝小姐。”
“謝小姐,您好。”有了宋君臨的這句話,劉叔終於能含笑看了這個陌生的女孩子,打招呼。
“您好。”不能說是受寵若驚,但謝靈境也差不多,猜到了這位“劉叔”,是宋君臨家的什麼人了。
“這個我先替您收起來吧。”劉叔用眼神示意她還抱在懷裡的講義和書本。
謝靈境眨了眼,去看宋君臨。他笑:“你要是想帶著它們進餐廳,我也無所謂。只不過你自己可要小心了,別灑了湯汁上去,我可不會負責的。”
說得就好像曾幾何時,她要他負過責一樣。謝靈境睨了他一眼,乖乖將書本講義遞給了劉叔,禮貌微笑:“那就拜託您了。”
劉叔接了她的東西,自去走開。
宋君臨領了她,往餐廳去。她無心打量這棟房子的內部裝修與陳設,只走在他的身側,像第一次見面一般,盯了他看。
察覺到她的視線,宋君臨也去看她,眉頭一挑:“迷上我了?”
拼命抑制住了想要衝他翻白眼的欲望,謝靈境反覆告訴自己,她還沒有吃上晚飯,不能就這麼被扔了出去。定了定心神,她問:“你今年多大了?”
宋君臨站住腳:“問這個做什麼?”
猜想他肯定是覺得自己問得突然又失禮,謝靈境趕緊澄清:“我不是別的意思,只是剛才,劉叔喊你‘先生’……”
方才還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在看到她難得慌張的神色時,頃刻間就溢出了笑意來。宋君臨上前一步,直直抵在她的面前,使得她不得不抬頭。他恰好垂首,側臉和耳垂,若有似無地擦過她年輕的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