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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比母親,幸運太多。

  等周朔終於磕絆地摔到眼前,這是姜佩兮從未見過的丈夫。

  狼狽落魄,形容憔悴,恍若枯骨。

  姜佩兮看著他經過廢墟,跌絆著固執走向自己。

  假若她身上有雪,那應該都化成了水。

  他帶著血腥氣來到她的身邊。

  本就有裂口的手,因刨土搬石變得血肉模糊。

  周朔沒有擦手,就以這樣狼狽的狀態去擁抱失而復得的妻子。

  他的呼吸完全潮濕,哽咽著是哭腔,

  「此天眷我。」

  上天從未恩待他,甚至一直對他頗為苛刻。可此刻,他卻覺得上蒼對他多有恩賜。

  「我何其有幸。」他說。

  姜佩兮被丈夫抱到懷裡。

  感受到他輕顫的身體,冰冷的體溫。她回抱他,手順著他的背脊輕撫,「我沒事,別擔心。」

  「你不能、你不能……」他說話斷續,艱難地把氣理順,又擠出字來,「不能不要我。」

  「不會,永遠不會。別怕。」

  失而復得的這一瞬,周朔與已亡故的母親共情,恍然明白了她的絕望與痴狂。

  所謂愛,生死相隨。

  第128章

  於姜佩兮而言, 丈夫變得難哄,是件極為新奇的事。

  原來穩重如周朔,情緒也會混成一團亂麻。

  塌陷處相見後, 周朔一直握著她的手。

  儘管他的手已血肉模糊,該儘快清理傷口上的髒污, 但他偏不鬆手。

  姜佩兮跟他講道理,「你先鬆開, 我用帕子給你擦擦。」

  「不要。」

  他的血拌著沙土一起沾到姜佩兮的手上。

  「對不起, 弄髒你的手。」雖在道歉, 但周朔的動作絲毫不含糊, 就是不放手。

  「回去後水沖一下就行,不會留下污跡。」

  他為自己執拗的行為感到抱歉,「對不起。讓我握一會,一會就行。」

  他們在馬車裡並肩而坐,彼此靠得近。

  周朔眼尾的潮紅未乾,姜佩兮看得很清楚。她很輕易便讓丈夫低頭。

  吻他的眼尾, 吻到唇角。

  周朔的反饋很快。他不再滿足於僅拉著她, 而是伸手圈她,並且把她往懷裡帶。

  姜佩兮只好輕順他的背脊, 「沒事了,我很安全, 別擔心。」

  周朔抱著她不回應。

  「我過來的路上, 官道每隔幾里路, 就有些農人拿著瓜果菜蔬要送給我。我停下來謝他們,行程被耽誤許多。」

  「後來又有位里宰, 盛情請我去他們鄉里,我推辭不過, 就過去坐了會。」

  「山塌的時候,我離那還有好幾里路。我真的沒有受一點傷。」

  周朔埋在她的肩頸間,姜佩兮只能憑著感覺去摸他的臉,「別怕,別擔心。我很好。」

  能說的話已經說完,再找不出別的寬慰話語。

  姜佩兮便岔開別的話題,「我在那位里宰家裡,看到許多孤兒。他們家中的長輩都沒能熬過來。或者就有熬下來的,也只剩年事已高的老人。不知道他們以後要怎麼辦,我瞧里宰家裡也不怎麼富裕。」

  「我會感謝那位里宰。至於那些孤兒,等回去後我就給建興寫信,請他們安排照拂。」周朔說。

  「也好。」

  「佩兮。」他的吐字含糊在唇齒間。

  但姜佩兮聽清了,並給出回應,「嗯。」

  「佩兮。」

  「嗯?」她覆住丈夫的手背,「想說什麼嗎?」

  周朔哽咽著剖白自己的怨與恨,「我很怨我的母親,我覺得她很失職。甚至覺得,她就是個瘋子。」

  姜佩兮不由嘆息,用指腹摩挲他結痂的手背,「都過去了。」

  「可是在得知,在誤以為你不在的那瞬。我才知道,我和她是一樣的人。」

  他反手握住妻子的手腕,「如果沒有你。我對善兒的態度,不會比她對我好多少。」

  周朔的手心已完全潮濕,還混著沙石。

  他握得很緊,使姜佩兮難以忽視手腕上被膈著的異物感,「你不是她。」

  「你不會的,我知道。」周朔不會像他母親那樣癲狂,姜佩兮完全信任他的德行。

  他並不反駁妻子的話語,而是又低頭吻她,「我會隨你而去。」

  這話姜佩兮不愛聽,她避開臉,吻便只沾在唇角,「不許胡說。」

  「沒有胡說。」

  「再犟嘴?」

  在所愛薄怒的語氣里,本就沒什麼氣勢的周朔徹底垮下。不再犟嘴的他,繼續往妻子的身上賴。

  所幸,她沒嫌棄他。

  「不想和我分開嗎?」在對方沉默中,姜佩兮問他。

  「不想。」

  「那你還給我寫和離書?你說說,你給我寫了幾封了?」

  這是件姜佩兮每每想起,就能憋一肚子火的事。

  一封接一封,要是以前的她,肯定在第一次收到時就撒手走人了。

  哪會像現在?一遍遍追來找人。

  儘管思緒混亂,但周朔知道不能觸碰的紅線在哪兒。

  於是他的回答開始避重就輕,甚至於混淆視聽。

  「我不想寫,一點也不想。可是姜主君說,我一直在拖累你。」

  哽咽的語氣中添入許多委屈,「她說,我是你的累贅。她不希望我再打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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