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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葭掙脫了禁錮,睫毛輕輕顫動著,轉過身。
她隔開兩步遠,禮不成禮的,朝他鞠躬,「多謝鍾先生。」
鍾漱石自上而下考較她,「來吃飯?」
孟葭的頭垂得更低,細如蚊吶,「是,鍾靈在裡面等我。」
原來她背過身子說話,和當著他的面,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神態。
他真就這麼嚇人?
這座園子的主人迎出來,腳步還沒湊近,聲音先響亮起來,「鍾先生,您真是讓我好找,怎麼到門口來了?」
說話的人是盛遠東,京城工商界響噹噹的傑出人物,慣會左右逢源。三年前他拍下這棟老宅,聽了風水先生的建議,把出入的大門,照原樣兒,由朝東改為朝北,也並不為住,專門用來招待客人。
鍾漱石笑著指了指他,「我說盛老闆,你這酒也太烈了,才一杯,就喝得鍾某頭暈。」
原來他又喝了酒,難怪今天不一樣。
孟葭自覺遠離這場交談。以免被人撞見,看她木木的站旁邊,誤以為她和鍾漱石,有什麼關係。
盛遠東也拿出醉樣子來裝憨,「誰說不是呢!就我這傻老帽覺得,用山上的泉水釀出來的酒,後勁沒多大。還累得您出來透氣,回去啊,我先自罰三杯請罪。」
「這罪是得請。」
「一定。」
鍾漱石被擁著跨過門檻,他想起身後的孟葭,夾了支煙的手點一下她,「別傻站著,進去吃飯。」
這副模樣的鐘先生,孟葭還是第一次見。
撂開凝重的神色,卻保留了撇不掉的傲慢勁,他走進風月里,肩上沾染一點人情世故,更有鮮活氣。
也意外地更好看了。
「孟葭,你還幹嘛呢,上來啊。」
譚裕站在二樓的欄杆上叫她,揮了揮手。
孟葭回過神來,「噢,來了。」
正待入席的鐘漱石,腳步一頓,目光向上挪,攢緊了眉看這小子。
盛遠東攙著他,小心翼翼地賠笑道,「您還有事兒?」
鍾漱石不溫不火地問,「是他跟你要的這地方?」
「要好幾次了,說請個心儀的姑娘吃飯,講點排場,」盛遠東也看眼樓上,笑著跟他解釋說,「我怎麼著,也得給譚家人一個體面不是?」
鍾漱石靜了片刻後,冷冷清清的一聲笑,「該給。」
盛遠東心頭一驚,剛才還有個正經的笑模樣,一下子又不好了。他又是哪句論錯了?譚家和鍾家,不是一向交好的嗎?沒聽說出了岔子啊。
這一位也太難伺候。
孟葭進門左拐,踩著柚木樓梯上去,放下包。
「怎麼在門口那麼久?」
鍾靈倒杯茶給她。
孟葭說聲謝謝,「看了會兒那對獅子,挺有意思的。」
「我二哥也覺得那潮汕獅有勁?」
鍾靈這麼問,孟葭才注意到她臉上的表情,笑里透著股奸邪。
她指尖點了茶,彈到鍾靈的臉上,「太故意了吧你。無聊。」
鍾靈笑著躲開了,譚裕拿了酒回來,問說誰無聊呢。
劉小琳搖頭,「反正和你沒關係。」
譚裕說,「不是,我沒請您啊,怎麼來的?」
劉小琳瞪她,「不請我你還有臉說?我沒罵你就不錯了,自己老實點待著吧。」
孟葭也道,「怎麼是你請啊,說好你們挑地方,我來的。」
鍾靈拉著她坐下,「別逞強了,你知道這兒吃頓飯,得多少銀子嗎?就讓譚裕來吧,再把你一年學費吃進去。心意盡到就可以了。」
孟葭說沒關係,吃進去我就休學好了,不念這破書。
劉小琳沒忍住笑起來,「我發現孟葭也能白話的。」
因為鍾漱石要來,盛遠東沒敢安排別的局,菜上齊以後,他來了一趟二樓,送瓶桂花釀上去。
盛遠東給他斟上一杯,「譚公子,今兒這菜式,還入你的眼吧?」
結果譚裕問孟葭,「孟葭,你吃的怎麼樣?」
盛遠東打量她一眼,剛才鍾漱石在門口有說有笑,就是跟這位吧?他也沒敢瞎打聽。
現在再一看,譚裕對她這關切樣兒,小姑娘美則美矣,不至於這麼招人吧?
孟葭無知無覺的,說很好吃,尤其是這道花雕煨肉,帶微甜口,澆頭又有黃酒的醇厚,茶也不錯。
盛遠東有意奉承她,「一會兒啊,我給你裝上兩盒茶葉,您賞光帶走。」
「不用了,我只是隨口一說,謝謝。」
孟葭不知道老闆的熱情,是基於什麼樣的考慮,但無功不受祿,這點道理她還明白。
盛遠東嗐了聲,「小事一樁,孟小姐第一次來,當我孝敬你的。剛才在外頭,您站在鍾先生身邊,我都沒敢張嘴。」
鍾靈知道孟葭為人,怕場面僵著太難看,替她收下,「你拿著吧,是盛老闆的好意,又不值什麼。」
待盛遠東下了樓,不多時,就有穿制服的服務生,送了兩罐六安瓜片來。
劉小琳看了眼封簽,「喲呵,盛老闆真大方啊,上萬一斤的雨前茶,說拿就拿。」
鍾靈說,「你頭一回跟你爸媽來,不也得了禮物嗎?」
孟葭捏著筷子不說話。
那是她第一次,見識到京城裡的生意人,為了討好這些公子哥兒,能做到什麼地步。連狀況都不必理的很清,只要稍和鍾漱石沾上一點邊,她便立刻身價大漲,成為他們巴高望上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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