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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鍾文台,見氣氛僵了下來,點他一句,「你也是該換了。」
閒聊過後,兩撥人各自走開,分散在林蔭道間。路不同,談論的問題,卻是惠利攸關。
葉家這邊,葉本初最先發話,「不能每次指望爺爺,要自己找機會,讓鍾漱石看得見你。」
葉昕挽著他抱怨,「您也瞧見他的樣子了,那俊臉繃的,一滴水都別想潑進去。我怎麼找啊?」
「機會總是要等的。」
葉昕也不敢反駁,只好小聲說,知道了。
走在身後的下屬們,巴結道,「咱們小昕長這麼漂亮,那鍾家的二公子,他想不動心也難吶。」
這樣不做背調的虛偽奉承,也只能哄葉本初高興罷了。
葉昕撣耳朵一聽,便知這話無知到了什麼地步!鍾漱石在長輩們面前,也許還留有那麼一點尊重與平和,肯多敷衍幾句。但她在宴飲聚會上見到的鐘某人,永遠一副慎獨克己的模樣,憑誰想和他多說一句都不能夠。
無論什麼場合,至多蹚過兩個來回,就懶得再打發你了。
葉昕本碩都念新聞系,去年考進電視台,偶然間聽見父母提起,她爺爺已經打算,要把她許給鍾漱石時,眼前一黑,再想到鍾漱石那張禁慾臉,恨不得連夜跟台里申請,她寧可去敘利亞當一名戰地記者。
輪到這頭,鍾文台渾濁的眼球一轉,打量著孫子的臉色,「你覺得小昕怎麼樣?」
鍾漱石散漫地笑了,這一次爺爺已略過試探那步,開門見山地直接問。
他也挑明,「當朋友,她年紀太小。結婚的話,我沒空。」
鍾文台瞪他,「我在你這個歲數的時候,比你職務高,也已經生了你爸爸,怎麼到了你身上,就淪落到結個婚都沒空?」
「我們和平過來的人,和您這種老一輩的先鋒比,思想覺悟差遠了。我也沒您老那份能量,做好工作就不錯,平衡不來事業和婚姻。」
鍾漱石不動聲色的,給他爺爺戴了頂高帽,把他下面要嘮叨的話,都堵了回去。
鍾老爺子碰個軟釘子,咂摸一陣嘴,又悄然閉上了。
一路無話,等鍾靈和談心蘭道別,提了一小箱子衣服,準備去學校。
她二哥也已回來,指間夾支煙,半躺在院子裡那把藤椅上,清白的月光在他眼瞼處投下一彎淡淡的鴉青,看上去像倦極了。
鍾靈把箱子給司機,「先放去車上,我很快就好。」
她在近旁的楠木凳几上坐下,「二哥,你今天都做什麼了,那麼累。」
鍾靈不敢明著問。但她想說,今天不是周日嗎?又不上班,總不能孟葭去找了他一趟,就把他累著了。
鍾漱石並不知道,她的小腦瓜子裡,承載著成噸的黃色廢料,已經山路十八彎的,給他和孟葭編了出戲文,全程消音的那種。
他吁一口煙,懶散笑笑,「天底下有什麼差事,是比姓鍾更累的嗎?」
鍾漱石極平緩的聲調,寂滅而無奈,像梧桐葉落下的一臾。
鍾靈翻個白眼。她心道,有,和你說話,最累了。
她忍無可忍地表態,「我算發現了,二哥,到了你這個年紀的人,都有一個通病。就是永遠不會正面回答別人的問題。」
他這個年紀?
好像另外一個,生就一副芙蓉面的小姑娘,也說過這種話。說完還結結巴巴的,唯恐得罪他,胡亂解釋了一大通。
鍾漱石一根煙快要燃盡,他想起孟葭,無聲地牽動一下唇角。
鍾靈給他遞菸灰缸,「姓鍾也會累?我就覺得要風得風,挺舒服的。」
她二哥睨她一眼,會覺得舒服,是因為還沒有嘗到需要付出代價的滋味。
鍾漱石吐了圈白煙,很快就被飄著丁香氣味的夜風吹散,水紋似的晃蕩開。
想他身為鍾家人近三十年,首當其中的,便是要聽從安排,小到平日的一言一行,大到他的終身。是,他們的確,額外受了更高規格的奉養,但如果放棄這些,是不是就可以從心所欲了呢?
答案當然是不行,誰讓他吃了鍾家三餐飯?人生是無法逆向做選擇的。
鍾漱石伸出手,極為罕見的,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享受就好。」
鍾靈瞪大了眼睛,像被鬼附身一樣,愣在了原地。她掐一下自己的大腿,「二哥,你不是談戀愛了吧?怎麼突然這麼柔情?」
這也太反常。
「走。」
這表示,鍾漱石為數不多的耐心,就到這裡了。
鍾靈識趣地起身,沒多遠,就又聽見身後鬆散躺著的人,不緊不慢問了聲,「譚裕讓你幫什麼忙?」
「送一個包給孟葭。」
鍾漱石從鼻腔里哼笑出一句,「她會收?」
「不但沒收,還當著我的面兒剪個稀巴爛,扔掉了。」
鍾靈還想再說,但見她二哥手搭在小腹上,憊懶地闔上眼,揮手命她去。
這是不許她多談其他的意思。
她扁了下嘴,轉身走出樹影蔥綠的庭院,消失在月色里。
*
在孟葭數不清多少次,拒絕譚裕的好友申請後,他按捺不住的,出現在了正主面前。
那天她剛出寢室門,昨天複習功課,又在自學筆譯實務的資料,沒注意時間,一晃神就到了半夜。
孟葭上早課要遲到了,她捧著書,連早飯都來不及去買,匆忙地跑下台階。博士樓前那株粗壯的榕樹底下,響起一聲刺耳的口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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