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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怕多耽誤一秒,就要輸掉什麼。
可她又能輸掉什麼呢?除了她自己,她這個人,她這顆心之外,孟葭本就什麼都沒有。
她高中時,偷喝過外婆釀的青橘酒,醉後喝一點冰水,雖然於解酒無益,但更舒服。
孟葭滿屋子轉個遍,才探到冰箱的位置,取出僅剩的,最後一瓶礦泉水。
她拿個玻璃杯倒出來,兩隻手仔細捧著,一路小跑回去。
孟葭駐足軟塌邊,鍾漱石的頭部墊得夠高,不需她來扶。
她只是拍他肩,「鍾先生,水來了。」
鍾漱石側一下身體,腦中一片混沌,使勁渾身的力氣,也只能打開一星眼眸。
他一再地睜著,眼前模糊出一個楚腰風鬢的柔順少女,蘸滿春光秋水的白皮膚,橫波目里盛著朝夕氣象,娟秀得可堪入畫。
孟葭半跪半蹲著,她看起來有些擔心,端著杯水,半點照顧人的經驗都沒有,頭一回碰上這種情形,不知怎生是好,只管臉色著急地凝望他。
眼眸開合間,他望見的,只是一副,將此深心奉塵剎的愁容。
都說酒後無德,但那時鐘漱石想的是什麼?他想,就是深具君子之德的人,此情此景,也免不了凡心大動。
這一幕來得太倉促。
倉促到沉醉在那一刻里的鐘先生,都沒有餘力去思量,他縝密周全的人生,是不是能容得下這樣一次,魯莽而激越的心跳?
他茫然伸手,要去夠孟葭手裡那杯水,但大腦在酒精的支配下,已無法掌控肢體。
鍾漱石几次都沒能攏住杯身。
孟葭見狀,大致領悟到了他的意思,摁下他的手,「你張嘴就好。」
說完,她將杯沿輕抵上他的唇。
鍾漱石略抬一點肩膀,朦朦朧朧的,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
孟葭放了心,一手扶著的絲絨軟榻,握杯的另一隻手調轉,將水杯放在了矮几上。
就在她回頭的同時,按在榻邊的細白手腕被猛地捉住,緊緊收牢,孟葭掙扎一下,「鍾先生!?」
但鍾漱石已經疲憊地闔上眼。他食指放在唇上,噓了聲。
她高聲驚詫起來,「我是來送衣服,請你放手。」
孟葭連續好幾次發力,掙得纖細的脖子都漲成紺色,停下來時,大口喘粗氣。
但他們力量懸殊,她不是他的對手。孟葭在心裡啐了句有毛病,早知道就不管他死活,渴死這個燒酒佬好了。
她又連喊幾句鍾先生。
酒後的鐘漱石,一身燥郁無處可排解,耳邊聽著她綿柔的叫嚷,胸口更似籠了個火盆,燒得他的血肉滋啦作響。
他再一次收緊力道,沉沉開口,「你想走,就等我睡著,安靜一點。」
孟葭掙不動了,她挫敗地屈膝坐在地毯上,冷笑道,「我以為您是規矩人。」
鍾漱石勾唇一笑,「等規矩人醒了,就給你賠不是。」
滿室甘醇的甜香里,飄來絲絲涼沁,燎燒後,層次分明的氣味經久不散。
孟葭閉目輕嗅,她在香料一事上不入道,但也隱約聞出來,這應該就外婆跟她講過的,一片萬金的白奇楠。
她還記得,當時外婆捧著本《香經》說,「要是家裡還沒落敗,這些小玩意由得你作弄,現在就聽一聽吧,權當聞過了。」
夏日午後,易生懶倦,疊腿坐久了,鼻間俱是這一味安神香,鍾漱石攥著她搭在小腹上的手,隨著他悠長的呼吸而起伏,孟葭也打了個哈欠,困勁一點點的上頭。
她趴在長榻邊,儘量不挨到鍾漱石的身體,只占一小部分位置。
孟葭頭如搗蒜般,第三次點下來時,以一種高難度的動作幅度,伏在榻上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極沉。
鍾漱石醒來時,手裡仍緊抓她嫩白的細腕,指腹無意識的,在她手背摩挲兩下,滿手握不住的膩滑。
還未及日暮,但窗外天已經暗沉下來,幾株挺直的羅漢松被風颳得倒歪,跟前就有一場暴雨要下,難怪室內這麼熱躁。
他低頭,孟葭枕在她的手臂上,睡得正酣甜,長發幾乎遮去大半面容,濃密的睫毛安靜覆在眼瞼上,看起來更乖了。
因為穿了條高領壓褶裙,修長脖頸間,柔白的肌膚被悶得粉紅。
鍾漱石咽動一下喉結,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為她撥開這綹頭髮。卻又在快碰到她發梢時,因太過急劇的脈搏,生生頓住。
他觸電似的縮回來,鬆開她的手腕,起身往浴室的方向走。
鍾漱石才邁了兩步台階,往下看去時,注意到她歪扭的睡姿,又回身,將她抱到了榻上。
他滾燙的手心掌住她的腰窩,貼上她單薄的脊背,彎下腰時,薄唇幾乎快要蹭上她臉頰,一剎那,呼吸都變得紊亂起來。
鍾漱石胡亂放下她,眉間成川,後撤兩步,腳步踉蹌著,扶穩欄杆上了樓。
【📢作者有話說】
1、將此深心奉塵剎——出自佛家經典《楞嚴經三阿難贊佛偈卷》中的一句。
2、別有洞天三十六——出自唐代章碣《對月》。
讓大家久等,本章隨機66個紅包,感恩、鞠躬。
第9章 09
◎沒多大區別◎
09
孟葭是被一道雷聲驚醒的,緊接著,雨落下來。
初時淅淅瀝瀝,幼蠶食桑般的碎末動靜,後來滂沱砸在石階上,房檐下響起大片的噼啪聲,驚煞一場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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