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約法三章,最後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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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來日本之後睡得最心安理得的一覺。很可能是我心底深處覺得,紀貫新的病好了,他從今往後會有更好的生活,也會遇見一個比我更適合他的人,我不用再心存愧疚。

  我心情好,駱向東自然也跟著高興。因為晚上睡得早,第二天我倆八點剛過就醒了,收拾了一下之後,神清氣爽的去往醫院探望紀貫新。

  經過了幾天的愁雲慘澹,如今所有人臉上都帶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就連紀貫寧和周夢怡對我都不再拉著臉。

  我們一幫人被允許進入IUC探視,只不過還要隔著一層厚重的玻璃牆。安藤教授說,等紀貫新醒來之後,可以給我們十五分鐘的聊天時間。

  為了這得來不易的十五分鐘,我們硬是隔著玻璃站了快三個小時,紀貫新終於在中午十一點半剛過的時候,緩緩睜開了眼睛。

  安藤教授湊到紀貫新面前,似是對他說了句什麼,只見紀貫新微不可見的點了下頭。安藤教授轉身對後面的醫生頷首,有一名醫生打開了大門,放我們進去,並且出聲囑咐:「儘量保持安靜,也要控制情緒,不要讓患者有壓力。」

  紀貫新的爸媽被兩個兒子和兒媳扶著,首當其衝走在最前面,其次就是紀貫寧和周夢怡,然後是紀貫新的一眾朋友。駱向東本來就沒想搶先,我倆就站在眾人後頭。

  紀貫新的媽媽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滿眼心疼的對紀貫新說:「貫新,覺得怎麼樣?」

  紀貫新似是努力想要做出一個微笑的表情,只可惜身體不受控制,他只得輕輕點頭。

  此時萬語千言都不如紀貫新活著挺過來重要,所以一幫人也都不說什麼,唯有滿眼心疼的望著病床上的紀貫新。只是一場手術和三天的昏迷,紀貫新整個人都像是被抽瘦了一圈,蒼白的皮膚下隱約可見藍紫色的毛細血管。

  紀貫新的右手打著點滴,紀貫寧便輕輕握著他的左手,努力壓抑著眼眶中的眼淚,輕聲說:「三哥,我以後都聽你的話,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紀貫新手指輕輕一動,垂下來的目光落在他手腕處的石子手鍊上。

  紀貫寧見狀,只得回頭看了眼站在人群末尾,不顯眼的我跟駱向東身上。

  她說:「是梁子衿送的,媽親手給你戴上的。」

  紀貫新抬起他那雙又大又長的眸子,視線穿過人群落在我身上。只是這一眼,我心底的酸澀一股腦的湧上來,只是我忍住了,回以他一個大大的微笑。

  今天來之前我就已經給自己做好了心裡防建。不哭,我不會在紀貫新面前掉眼淚,因為他已經重生了。

  駱向東站在我身邊,他主動對我說:「去看看他。」

  我邁步走到病床邊,紀貫寧起身把她的座位讓給我。我坐下之後,看著近在眼前的紀貫新,笑著問道:「以後再也不能拿心臟病嚇唬人了,什麼心情?」

  紀貫新聞言,唇角微不可見的上揚了一下,滿眼都是得意。

  我又說:「還記得我們以前約法三章的事兒嗎?」

  他輕輕點了下頭。

  我說:「前面的兩章你都違約了,我現在跟你提第三章,你能做得到嗎?」

  紀貫新沒言語,只是用眼神示意我先說。

  我臉上的笑容有多燦爛,心底的酸澀和心疼就有多深刻。但我一滴眼淚都沒掉,這麼能忍也是做到了我人生的極致。

  我看著紀貫新說:「最後一章,我要你答應我,以後一定要好好的。」

  公墓的那次,我跟紀貫新約法三章。第一,他不能再拿生死跟我開玩笑;第二,他不能撒謊騙我。

  前面的兩章,他都違約了。只是這最後一章,我看著紀貫新,他也看著我。

  似是三秒,也似是五秒,或是更久。紀貫新對我點了下頭,眼中雖有不舍,可更多的還是自信和倨傲。

  我張開嘴,不著痕跡的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緩解心底和喉嚨處的酸痛。我對紀貫新說:「你好好養病,等病好了又可以大口吃雞大口喝酒。也不知道日本這邊的菜符不符合你的口味,要不趕明兒我讓我媽從涼城給你快遞老漁翁家的鐵鍋雞,讓你一次吃個痛快。」

  紀貫新臉上還罩著氧氣面罩,隨著他的呼吸,面罩裡面經常布滿水霧。

  他的眼睛會說話,時而笑時而促狹,所以我完全不擔心跟他的溝通問題,甚至心底已經腦補了他會回應的話。

  我一個人說了兩三分鐘的話,不想耽誤其他人的時間,所以對紀貫新說:「等你身體再好一點,我來陪你聊天。」

  我作勢起身,紀貫新則視線一瞥,落在了我身後幾步遠的駱向東身上。

  見狀,我也回頭看了眼駱向東。駱向東旁若無人的邁步走了過來,站在我身邊,他居高臨下的睨著病床上的紀貫新,薄唇開啟,出聲道:「有話跟我說?」

  紀貫新垂下眼,瞥了下自己手腕處的石子手鍊,再抬起頭看駱向東的時候,眼中帶著十足的挑釁。

  駱向東見狀,他將插在風衣口袋中的右手掏出來。他的這條手鍊是有墜子的,所以石子一下子露出來。

  駱向東道:「顯擺什麼?我也有。」

  紀貫新雖不能言語,可眼睛還好使。見狀,他立馬翻了個白眼。

  我夾在他們兩個中間,真的是哭笑不得。這都什麼時候了,他們兩個還這麼幼稚?

  看向紀貫新,我說:「你的比他的好,你這個是東大寺開過光的,靈著呢。」

  紀貫新用眼神示意駱向東手上的那條,我淡淡的『哦』了一聲,然後道:「他那條就是普通的,我隨便在地上撿的石頭。」

  這一次,紀貫新終於笑了。他氧氣面罩後的唇角勾起,在若隱若現的水霧下看起來有些不大真實。

  我站起身,微笑著道:「你跟家人說會兒話,我明天再來看你。」

  我話音落下,紀貫新竟是動了動手指,他想要抬手,可手臂卻抬不動。

  我馬上道:「你想幹嘛?你說,我幫你。」

  紀貫新想說話,面罩後的唇瓣輕輕開啟。

  安藤教授也在ICU,見狀,一幫人都有些緊張的望向他。他邁步走到病床邊,幫紀貫新把氧氣面罩抬起來。

  紀貫新的呼吸馬上變得有些沉重而急促,我趕忙俯身把耳朵貼過去,紀貫新很輕的聲音說:「跟他……回去。」

  我看了眼紀貫新,他喉結微動,可眼中的神情我卻記得清清楚楚。

  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想叫我跟駱向東回夜城去。

  喉嚨緊到發疼,我睜大眼睛,微笑著道:「沒事兒,我們在這兒陪你幾天。」

  紀貫新很輕的聲音道:「回去……等我好了,我打給你們。」

  我不忍心讓紀貫新說太多的話,只得點頭:「好。」

  安藤教授重新把氧氣面罩給紀貫新戴上,然後用日文對眾人說:「不要讓患者說太多的話,他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

  紀貫新真的才睜開眼睛幾分鐘,可跟我說了這兩句話之後,眼皮又開始微微下垂,明顯的疲憊。

  我看著他道:「你安心養著,我們過幾天再來看你。」

  紀貫新對我眨了眨眼,我把剩下的時間都留給其他人,跟紀貫新告別之後,和駱向東一塊兒出了IUC。

  門外,駱向東看著我道:「表現不錯,都沒哭。」

  我睜著微紅的眼睛,努力笑著道:「答應過你,以後不哭了。」

  駱向東眼帶心疼的看著我,幾秒之後,他出聲道:「你要是想在日本多留幾天也無所謂。」

  我搖搖頭:「不用了,他在這邊醫生和家裡人都會照顧好他,我們也來日本幾天了,該回去了。」

  駱向東應聲,然後道:「那我打電話叫關悅訂票,你待會兒跟紀家人打聲招呼。」

  駱向東轉身欲走,我『哎』了一聲叫住他,他轉頭回來看我,我說:「別叫關悅訂票了,現在叔叔對你實行經濟制裁,自然不會再讓你隨便走公司的財務。你讓關悅訂,關悅不敢說什麼,八成要自己掏錢,還是我來訂。」

  說罷,不待駱向東回答,我又逕自加了一句:「我們現在是共同患難的時候,千萬別跟我說什麼你來解決,別說我不高興。」

  我話音落下,駱向東勾起唇角,對我說:「我是想說,既然自己掏錢,那我們別坐頭等艙走了,給你省點錢,坐商務艙吧。」

  我挑眉道:「要省錢就省到底,你怎麼不說坐經濟艙走呢?」

  駱向東道:「我是無所謂。」

  我說:「那我就更無所謂了。」

  我們倆正在走廊中說話的時候,紀貫寧推開|房門出來。我們三人六目相對,紀貫寧主動開口說:「你們要回夜城了嗎?」

  我應了一聲,道:「等你哥養幾天,再好一點,我們到時候過來看他。」

  紀貫寧說:「謝謝你們過來。」

  我說:「別客氣,大家都是朋友。」

  紀貫寧吸了口氣,然後意味深長的說:「本來給你打電話,一來是氣你跟駱向東在一起,二來也是想看看你知道我哥生病,到底會不會來。」

  我跟駱向東都沒接話,幾秒之後,紀貫寧無奈一笑,自顧自的說道:「駱向東不僅沒生氣,還陪你一起過來,我真是挺意外的。不過……」

  她看著我說:「也許你們在一起才是最合適的吧,我跟我哥都祝福你們,等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別忘了請柬多給幾份。」

  駱向東說:「到時候一人一份紅包,別一個人隨份子全家都來。」

  紀貫寧聞言,抬眼看著駱向東說:「你什麼時候那么小氣了?」

  駱向東道:「沒辦法,現在要養老婆還要過日子,不能不精打細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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