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康熙二十八年十月初一，孝懿皇后入帝後陵，初九除喪。
乾清宮內，大殿之上，康熙正與大臣索額圖，佟國維，大阿哥胤禵，太子胤礽商討關於葛爾丹之事。
素月兩月前已經被提升為乾清宮一等宮女，隨侍康熙身邊。
索額圖年逾四旬，精神奕奕，自從明珠被罷黜後，索額圖一人獨大，這些年越發意氣風發，況且太子今年在康熙南巡之時，親自處理政事，得到康熙讚賞，越發的尊榮，不可一世。
大皇子胤禵因著明珠罷黜，明珠一黨已經渙散，額娘惠妃又身份低微，愈發討巧伏低，二十多歲的孩子，神色深沉，雖然笑語，傲氣猶存，但是多少底氣不足。
佟國維則自成一氣，較於索額圖雖然尊榮不夠，可是好在年輕，倒是獨秀一枝。
「皇上，蒙古各部已經被葛爾丹收復，葛爾丹現在兵強馬壯，其心可見，蒙古被侵占各部大汗已經趕來京城」索額圖將摺子上呈。
李德全將摺子接過遞給康熙，康熙看了一會，合上摺子不語。
「皇上，葛爾丹此戰已經必不可免了，請皇上下旨」佟國維言辭激動。
索額圖瞪了一眼佟國維，語氣不滿的道「皇上，平定三番，收復台灣，大清連年開戰，國庫空虛，此時不宜大動兵戈，應先等待，等待時機，國庫充裕，糧草充足的時機」
「索相所言雖有理，可並不適宜此時時局，葛爾丹枕戈待旦，我大清豈能退卻，這幾年的福建，浙江一帶連年豐收，糧草怎會不足，幾年來，難不成還沒有軍餉」佟國維越發激動駁斥。
康熙端坐於龍案之後，手指敲著案邊，不發一語。索額圖，佟國維爭吵越發激烈，各自堅持自己的主張，兩不相讓。
素月這些日子已經聽夠了這些事，每次都是爭吵不休，卻總也沒有決定。
「跪安吧」康熙看著兩人越發激烈爭吵，揮手讓人退下。
素月端著茶跟在康熙身後，走進東暖閣，康熙坐在榻上，翻看手邊的摺子。
「素月，告訴朕，這些日子你聽了這些事有何想法」康熙並沒移開摺子上的眼神，語氣隨意。
素月自嘲一笑，道「萬歲爺抬舉奴婢了，奴婢就是聽再多，也不過是越發昏沉欲睡，哪來什麼想法啊」
「哈哈，你到是知道自個的」康熙放下摺子大笑「不過朕還是想聽聽你的看法，說吧，這就是閒聊，不涉及政事，民間不也有茶寮，三五個人不分年齡性別閒聊麼」
素月無奈，只好搜腸刮肚半天，才開口「奴婢覺得佟大人所言有禮，先發制人，不退不怯方能彰顯大清國威，況且蒙古各部已經來人求助，大清出師有名，仁義之師豈能不勝，只是戰火燎原，終究苦了百姓」
康熙深深的看了素月一眼，笑罵「朕是叫你說，不是叫你重複佟國維的話」
素月跪地「萬歲爺，就是記著佟大人的話，素月已經費力了，更不可能有什麼長遠睿智的見識看法，萬歲爺饒了奴婢吧」
康熙恨鐵不成鋼，身邊聰明的女子何其多，卻偏偏看上這麼個蠢笨女子，還不知悔悟，甘之如飴，無奈的道「起來吧」
素月起身，康熙又說「你雖是重複佟國維的話，但也表明了，你其實贊成佟國維之語，對吧，朕也知道佟國維所言有理，可是朕在等一個契機，如今朕不宜貿然行事」
素月點頭，若是素月記得不錯，康熙親征葛爾丹三次，而葛爾丹征戰之久，乾隆年間好像都還有餘波，故而素月才對佟國維之話，上了幾分心思。
「萬歲爺，蒙古急報」李德全捧著摺子，急匆匆而來。
康熙拿著摺子一看，「啪」的把摺子拍在案上「立刻傳召索額圖，佟國維等大臣乾清宮議事」
「是」李德全慌忙退下，素月才上前拉開康熙的手，摺子角擦傷了康熙的手腕，素月拿著手絹包上康熙的手，輕聲的問「萬歲爺，出事了？」
康熙跌坐在坐榻上「葛爾丹竟敢聯合沙俄，取得********喇嘛的支持，真是等不了了」
康熙漏夜商議葛爾丹之事，素月也不好待在大殿，轉身去了延禧宮旁邊的山洞。
「姑姑，你可來了，四爺和八爺在裡面候著呢？」蘇培盛看著素月迎上來笑說著。
素月笑點頭，快步的走進山洞，胤禛和胤禩都坐在山洞中，看著素月胤禩笑得燦爛，胤禛卻只是嘴角微動。
素月無奈，皇后去世後，胤禛的性子越發的清冷，面上更是沒了表情，再也不是那個初遇的粉糰子了，連帶著對素月笑容都少了幾分，素月心疼，可是素月卻半點辦法也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無能為力。
素月上前拉著胤禩，這些日子，胤禩也長開了，胤禛都比素月還高了。
「這麼晚了，你們怎麼還在這？」素月拉著胤禩坐在胤禛身邊，低聲問道。
胤禛沒有答話，胤禩開口「我和四哥來這碰碰運氣，聽說皇阿瑪連夜召見大臣，想著你也許會過來」
素月聽了一笑，倒是很喜歡胤禩的直白，康熙才召見大臣沒多久，竟然就傳遍了，看來後宮之中的傳播速度的確驚人，而這些關注康熙一舉一動的人，數目也驚人。
胤禩不明白素月為何發笑，一臉不解，胤禛卻開口了「這後宮中，想不知道一些事情都難」
素月瞭然，不願意在深究這個，轉了話題，笑說「你小小年紀整日板著臉不累的慌，來，笑一個」
胤禛扯著一個笑臉，比哭還難看，素月嘆氣，不在強求。
「素月，我額娘進了位份，是良嬪了，我以後可以去見額娘了」胤禩歡喜的跟素月說著，把玩著素月的白潤的指頭。
素月心中欣喜，點點頭，胤禩的願望終於成真了，素月為他歡喜，可如此一來，胤禛就顯得越發的悲涼。
素月摸著胤禩的光滑頭頂，笑語「胤禩，以後你要多去見見良主子，你們可都是盼了多年了」
胤禩點頭，掃了胤禛一眼，才跟素月說「皇阿瑪說胤禩的字難看，胤禩要去多練練，胤禩不能給皇阿瑪和額娘丟臉」
素月知道胤禩的心思，感慨這胤禩的敏感，可是有什麼辦法，比起胤禛，胤禩更早的接觸到人情冷暖，一切已經無法扭轉了，素月點頭，又跟山洞外的高明囑咐「看著些你們主子，莫讓他累著」
高明點頭，才跟著胤禩離開。素月看著蘇培盛守在洞口，才回到胤禛身邊，拉著胤禛的頭放在自己的肩膀之上「你沒話與我說麼？」
胤禛疲憊的閉上眼睛「我不知道說什麼，只想靠著你」
素月拍著胤禛的手背，溫柔的說「好」
「男子漢，不應該為著這些情所困，可是我就是難過，胤禎被她抱在懷裡，溫言軟語，就是一聲啼哭，她都恨不得疼去骨子裡，而我呢，她連面上的言語，都不捨得給一聲，我又哪錯了，結果卻要我來承受」胤禛娓娓敘述，心冷得可怕。
素月無言，胤禛還小，需要母親的關愛是正常的，德妃也確實太過，可是這一切，素月什麼都做不到，她不能代替德妃給胤禛母愛，即便是這些年，素月比一個母親還疼愛胤禛，依舊無法替代德妃給的一切。素月也不可能扭轉德妃的心思，她一個宮女，又能做什麼。
「素月，我並不介意母親是誰，我都羨慕老八，額娘雖然位份低微，卻一心的疼愛著胤禩，惠妃雖然不對胤禩上心，可是人前人後也表現得體，可我呢，我竟然什麼都沒有」胤禛抱著素月，將頭擱在素月頸間，溫熱流進素月的領子裡。
素月心疼，心疼胤禛這一路的坎坷，從尊貴的皇貴妃之子，到德妃之子，在到羨慕胤禩的生母，其中的跨度辛酸，豈是外人能懂，能體會。
兩人靠了一會，皆不在語，各自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