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素月剛醒來的幾日還因為慈寧宮的事，怕著康熙或李德全來秋後算帳，只是過去多日，也沒有一點動靜，素月才放下心了，想起也是因為倚梅園遇見康熙之故，素月久不去倚梅園了，心中顧慮全無後，素月有些想念榮嬤嬤和張伯，現在事情已經如此了，素月準備了糕點踏足了倚梅園。
倚梅園內白雪蓋著紅梅，紅梅傲而凝香，青石路的雪被掃了，而梅樹下確是一片雪白，雪已經結晶，素月摸了一下，跟冰塊無異了。
「是誰」榮嬤嬤看著園子裡青石路上的人，因著梅花的阻擋，看不清楚臉。
「是我，榮嬤嬤」素月一聽榮嬤嬤的聲音，歡喜的循聲跑去。
榮嬤嬤倒沒想到是素月，素月受傷的事榮嬤嬤知道，不過也僅是受傷之事，為何受傷卻是不知，榮嬤嬤很擔心，礙著規矩也不好去探望，今兒見著素月竟有些恍惚，看著她這般活蹦亂跳沒規沒距的樣子，哪像受傷的人啊，心裡的擔憂也少了幾分。
素月見榮嬤嬤看著自己發呆問道「榮嬤嬤，你怎麼了」
榮嬤嬤回神，脫口而出「你真的受傷了」
素月一陣無奈，受傷還能有假？卻又一想這宮中的傳輸速度真是快，連她這個小宮女受傷都有人傳播，素月嘟著嘴「恩，不過已經大好了」
榮嬤嬤看著素月的樣子也覺得自己怎麼活了一輩子還會問出如此突兀的話來，竟然還有這般幼稚的時候，榮嬤嬤拉著素月回房，讓素月給她看看傷口。
「沒有傷口了，已經好了」素月有些為難，她的身體很奇怪，從小傷口不斷，卻好得很快從來不留疤痕。何況素月也不想榮嬤嬤看自己的傷口，那些傷口對於關心自己的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榮嬤嬤以為素月唬她，臉色有些難看，厲聲說「快點」
素月被榮嬤嬤的氣勢一驚，呆愣的指著額上髮髻邊跟榮嬤嬤說「恩，就傷在這，可是已經好了，連疤痕都沒有，素月可不敢騙你」
榮嬤嬤看著髮髻那卻有一塊皮膚與其它的膚色不一樣，不注意真看不出來，也知道素月不敢真的惹她生氣和騙她，也就鬆了口氣，又有些擔憂「你以後做事不可莽撞，你若是真有什麼事，你阿瑪額娘怎麼辦？」
素月點頭，又小心翼翼的打探「嬤嬤，我阿瑪和額娘知道我受傷的事嗎？」
榮嬤嬤剜了素月一眼，道「你阿瑪能不知道嗎？只是沒敢告訴你額娘，這後宮你阿瑪也不能硬闖，斷斷續續的得到你消息，你阿瑪都擔憂得老了好幾歲」
素月聽了心裡難過，眼圈也紅了，事情到如今，素月那些以為可以逃避阿瑪額娘知道的念頭尤為可笑，如今面對，心裡歉疚不已，她該早些跟阿瑪通報平安的，不該如此自欺欺人。素月急切的跑到榮嬤嬤的桌邊，提筆寫了幾個字，很好，不擔心，想念。素月想寫很多話，可是她除了這幾個字，再不能寫其它，這便是她的悲哀。
榮嬤嬤看著素月難過，心裡也不忍，安慰著素月「我會告訴你阿瑪的，以後小心些，你阿瑪額娘都指望著你將來出宮陪著他們」
素月點頭，一滴淚落在了紙上，自從進宮，素月久不見阿瑪額娘，如今累她們處處為自己擔心，素月心裡思念濃郁，多想見上一見，可這高牆黃瓦，多少思念阻隔，見一面是多麼奢侈。何況，如今還真能期待出宮嗎？胤禛和康熙，這兩個名字讓素月心驚膽戰，還有李德全說的那句話，康熙曾經吩咐李德全尋找她，為什麼找她？素月一直不敢多想，倚梅園的那一晚，她吟的那首詩，讓康熙起了什麼樣的心思？
素月自問自己容貌，才華，家世皆不出眾，能讓康熙入眼的，大概也就是倚梅園裡的好奇，這份好奇會轉換成什麼？素月不知道答案，這一步錯，步步都不對了。
榮嬤嬤又絮絮叨叨的一再告誡素月，囑咐她小心，說了好一會話，兩人才散去。
天色漸晚，素月離開了倚梅園，一個人的路上，她更想念自己的阿瑪額娘，他們是這一世最疼愛她的人，想著十三年的相處，素月心裡五味雜陳，可是皇宮的十二年，現下才過了一年，還有那十一年的日子，素月頓感難熬，剛剛聽見榮嬤嬤說她阿瑪因為擔心她很不好過，素月心底的思念更濃了，真想長出翅膀飛去看看她阿瑪額娘，告訴他們自己沒事，別擔心，可一抬頭，看著層層迭迭的高牆，心中所想談何容易。
素月抬頭望著天上清冷的明月，層層迭迭的月光披灑，多美的月色，多麼圓的月亮，可是人月終究是不能兩圓。
康熙二十七年，因為太皇太后故去，皇宮的新年沒有歡喜氣氛，一直沉沁在白色的悲傷之中，直至二月初。康熙終於從孝莊的故去中走了出來，皇宮的沉重氛圍退去，御膳房才沒了前些日子的緊張，所有人才敢有些歡顏。
今兒素月不當值，想著很久沒去那假山的山洞裡了，而且素月也的確思念胤禛，想知道胤禛過得怎麼樣，素月克制不住的準備了一些東西才悠閒的走去。
素月心情歡愉，步伐也有些歡快，剛經過荷池，餘光看見一身穿阿哥服的小孩，站在荷池邊眺望遠方，素月不欲再與這些人有任何糾葛，低眉順目規行矩步的繞道，卻看見青石上反射的瑩瑩光澤，素月心中一凜，知道那是血跡，順著小孩的手滴落，滴滴滴落。
素月心想皇室還真是奇怪，父子都有這個愛好，心裡有些不忍，這皇室的小孩，本該是最尊榮和富貴的，可是這個小孩，小小年紀，一個人站在荷池邊，那麼悲傷孤獨，又想起那些小說電視上說，皇室的孩子小小年紀就看透世間冷暖，各自都有自己的辛酸，素月嘆氣，認命的拿著手絹靠近小孩，跪在小孩的手邊，輕柔的掰開小孩的手，為他包紮傷口。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更要好好愛惜」小孩的手肉嘟嘟的，潔白而瑩潤，那斑斕的血跡看著很不舒服，這麼可愛的小手，怎麼傷這樣。
「你為何要如此」小孩有些怯懦，對著一位擅自上前的宮女，都不敢大聲呵斥，沒有一絲皇子應該有的氣場。
素月抬頭，看著小孩，小孩長得很漂亮，比起那些童星和年畫上的孩子都要美，甚至連胤禛都比不上，可這般大的孩子竟然沒有一絲小孩應該有的樣子，即使冷麵的雍正，小時候也如同一個粉糰子，活潑可愛，充滿生氣，可這個孩子沒有。小孩的眼神有著濃重的悲傷，一個幾歲的孩子竟然這般的傷痛，素月心中微痛，有點相信書上的話了。
素月笑著，很溫柔的笑，現在的素月經歷過那一場受傷消瘦了些，臉頰已經退去微鼓，有些尖，眉目之間也多了一絲美麗，活脫脫的美人而不是孩子，這一笑更是如花綻放「那你為何如此呢？我是宮女，你是阿哥，我這般靠近你，你應該治罪，況且你身份尊貴，怎麼可以傷及自己」
小孩皺眉，悲戚之情更甚，冷冷的說道「我寧願不是阿哥」
素月一驚，忙捂住小孩的嘴，環顧四周，沒有發現什麼人，才低聲在小孩耳邊叮嚀「不可說這話，你可知道後果」素月是心疼這孩子，不想讓他犯錯，這不是格格不是阿哥的話，怎麼能亂說。
小孩也有些後怕，乖巧的點頭。
素月放開小孩，說「要是你沒事，跟我去個地方好嗎？那裡安靜偏僻，應該不會有人，我們可以好好說會話」而後怕孩子害怕又加了一句「我不會傷害你」
小孩看著素月點頭，這是第一次，有人關心他，心疼他，真心的對他笑。素月笑拉著小孩走去那個山洞，一路上倒也沒碰到什麼人，素月將小孩帶進山洞，直接拉他坐下。絮叨的說「你手上有傷口，這幾日切記不能碰水，還不能拿重的東西，知道嗎？」
小孩點點頭，而後打量著這個山洞，看著素月熟門熟路，必然是經常來此，好奇的問「你怎麼知道有這麼個地方」
素月差點脫口說出遇到胤禛的事，幸好止住了，素月想了一會才開口「無意之中吧，這裡沒人來，不會有什麼事，我就愛跑這裡偷懶，你不要告訴別人哦」素月努力的鼓著臉頰，想讓自己看起來比較可愛一點，好讓他答應
小孩坐在素月身邊不語，素月不以為意拿起荷包里的糖遞給小孩「這個糖很好吃，你要吃嗎？」素月知道皇子吃食的規矩，出於禮貌問問，卻沒想到小孩拿起一顆，含在嘴裡。
素月大驚「你怎麼直接吃了，你不怕···」素月沒有說出有毒兩字，但是意思明顯。
小孩苦笑的搖頭「我不怕，若是真那樣還好了，那樣我就可以不用生在帝王家，連額娘都見不到」
素月沉思，是什麼樣的事情讓一個幾歲的小孩如此厭世，為什麼會見不到母親？素月想起胤禛，瞬間明白，清朝的規矩，生母的地位不夠，孩子不能養在自己身邊，只能將孩子過繼其他嬪妃，可是也不是說可以一直養著，隨時有可能被送去阿哥所，胤禛不就是如此麼，素月搜腸刮肚的想了一遍康熙年間，皇子不是由親母撫養的孩子，卻怎麼也想不起，主要素月對清史真的一知半解，卻突然靈光一閃，想起唯一不能見生母的孩子，素月腦中閃現一個。
素月聲音有些顫抖「你是八阿哥嗎？」素月記得，八阿哥好像就是因為母親身份不夠，被寄養在惠妃名下，但是不怎麼能去看望他生母，因為他生母位份太低。
小孩點頭「對，我就是八阿哥」語氣自嘲。
素月心裡湧起了傷感，關於八阿哥的電視劇太多了，想不記住都難，溫潤如玉，賢德智慧的八賢王，被康熙訓斥，說他生母微賤，辛者庫賤奴，而後又被雍正圈禁，賜名阿其那，寓意狗的意思，死在保定，一生悲苦，其實說來，胤禩又有何罪，康熙自己抵擋不住誘惑，占有了良妃，與胤禩何干又與良妃何干，還有雍正，勝者王侯敗者寇，又何必那般狠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