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你想哭嗎？
相較於哭得撕心裂肺的封渝，封掣的反應可謂是冷酷。他看著已經沒有了呼吸的老人，冰冷的眼底，不見任何的波瀾。
轉眸，清冷的男人有條不紊地吩咐著管家處理一切老爺子的身後事。
直到確定所有的事情安排妥當，他才以後背的傷要處理，之後，毫不猶豫地離去。
沐聽雪悄悄跟了上去。
不知為何，他越是這樣，沐聽雪越是覺得他心裡難受得不行。
封掣當然沒有去處理後背的傷，雖然，跟在他身後的沐聽雪能清楚地看到他後背上滲出了血。
他只是一個人走到僻靜的天台，一個人慢慢地掏出了煙。
一下，一下，一下……
一連打了七次，火機都沒著，封掣暴躁地甩了下手，似乎是想將火機扔了，可最後……
還是握緊了，又用力打了第八次。
火，終於是著了。
他咬著煙，低頭過去點燃，才吸了一口，煙卻被沐聽雪直接從嘴邊奪去……
將煙直接扔在地上，沐聽雪還抬腳用力輾了輾，直到確定沒有半絲火星，她才抬起頭來，定定地望著封掣：「你還有傷，不可以吸菸。」
「就抽一支。」
封掣打著商量，但其實語氣里並不很堅持，仿佛他想抽菸也只是這麼一個下意識的行為，不具任何的意義。
沐聽雪沒有讓步：「半支也不行。」
「好……」
封掣點點頭，一副拿她沒有辦法的樣子：「那就不抽了，聽你的。」
他收回煙盒，仿佛做過無數次一般，動作很嫻熟地裝進了衣袋裡。
這個時候，沐聽雪一直注意著他的手指。
那雙修長好看的手，此刻上面青白一片，不用觸摸，也能感覺到那上面的冰冷。
「你……還好嗎？」
「什麼？」封掣抬起頭來，有點沒聽清的樣子。
後來反應過來，竟還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啊……是指我爺爺的事嗎？能有什麼好不好的，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不過是早晚的事，而且，他老人家的情況你也知道的，連宋凌寒都說了，活著只是受罪，這樣走了，也挺好。」
「封掣……」
沐聽雪叫住他，打斷了封掣繼續說話的節奏。
四目相對，她在他眼底看見了大片大片的傷霧，白蒙蒙的一片，卻怎麼也不肯表露出來。
她突然就問他：「想哭嗎？」
「嗯？」
封掣仿佛沒聽懂她在說什麼？
後來，又露出仿佛聽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似的表情，可沐聽雪卻堅持道：「在我面前可以的，或者，我們去個沒人的地方，悄悄的？」
「說什麼呢？」
「我在說難受的時候就該哭出來，就算你是個男人，也有難過的權力……」
聞聲，封掣突然就沉默了。
許久之後，他才幽幽道：「沐沐，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但我真的沒事，別擔心。」
他說他沒事，之後，再不願多談。
沐聽雪也沒有堅持逼他承認什麼，只是默默地，默默地陪在他身邊。
直到夜深人靜，直到繁華的都市都亮起了燈。
安靜了一個晚上的男人才突然一偏頭，用力地，將臉埋在了沐聽雪心口處。
很快，那一片便熱熱地濡濕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沐聽雪沒有反抗，只輕輕地伸手，溫柔地將封掣整個人都圈入了懷中……
有時候，不需要過多的語言。
當人和人心意相通，仿佛就能感同身受地理解對方的一切情感，開心的，傷心的，難過的，喪氣的……
沐聽雪抱著懷裡的男人，從未有一刻覺得他像現在這般的脆弱。
在她心裡，他曾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
為達山頂，沐聽雪歷經磨難，千難萬險，幾度欲死……
卻不曾想，原來，心的距離，就是山的距離。
離心近了，山便在跟前。
封掣：「我……真的可以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換了個人可能就聽不懂了，但沐聽雪卻明白他在問什麼。輕輕點頭，她更緊地抱著他略帶冰涼的身體：「嗯！至少，在我面前可以的……」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冷血？」
問這話時，封掣聲音微顫，是那種壓抑過後卻控制不好的激動。
之後，人也更緊地粘住了沐聽雪，像一隻受傷的猛獸，在尋求某種他也不知道有沒有資格獲得的溫暖。
「那你會覺得我冷血嗎？」沐聽雪反問他：「畢竟，在容城的時候，我看著沐成哲的遺照，連難過一下下都沒有。」
「不會……」
「我也不會。」她很平靜地說著，平靜地開導：「傷心就是傷心，難過就是難過，至少，我表現出來的是我真正的想法，而不是假作……」
「可我就是在假作啊！我……沒有把我的真實情緒表現出來，也不能表現出來。」
他說的這些沐聽雪怎麼會不懂？
兩年前，不也正因為他肩上的擔子太重，沐聽雪才選擇了避其鋒芒，以圖來日麼？
不是什麼擔子都可以說放下就放下的……
沐聽雪抬手，猶豫著落在封掣的發項，似是不知道應不應該再繼續，所以想了好一會兒。
最後，手勁還是落下了，她輕輕撫了下他的發，像平時他安慰自己時，那無意識的摸頭殺一樣。
她柔軟地安慰他：「如果你像封渝一樣，我還要嚇一跳了，人和人是不同的，沒有人規定了開心一定得笑，也沒有人說不開心的時候，一定得哭。你怎麼做是你自己的事，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不用在意別人的眼光。」
「那如果我說，我想扔下這一切，只帶你一個人走，你也會說讓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嗎？」
這一次，沐聽雪沉默了。
她做不到……
現實不是童話，王子就算是愛上了灰姑娘，他也還是王子。
有些責任，是無法逃避的。
輕撫在他頭上的右手微微一停，末了，才慢慢又開始繼續，沐聽雪很平靜地道：「終歸還是封家造就了你，哪怕你天縱奇才，雙商過人，可如果你從一生出就在普通平凡的人家，你確定能造就你現在的傳奇？」
「你生在封家，從小享受了一切福蔭與護佑，才換得如今的成就和地位，現在想拋下一切，只為了一個我，也太不負責任了些。」
「沐沐，這個時候，不用這麼實誠的。」
聞聲，沐聽雪笑了笑。
她不是實誠，只是認得清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