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我不怪你，只是恨你罷了
那是最美最美的夢……
她仿佛在夢裡走完了這艱難困苦的半生，再展望了自己最期待的未來。
她看到了寶寶的出生，看到封掣親自幫兒子挑名字。
看到自己事業一帆風順，他的FC越來越好……
然後她為他生了三個孩子，直到白髮蒼蒼，他始終守在自己身邊，說：沐沐，我愛你！
我也愛你！
愛了很多很多年，但是……
夢，總歸還是要醒。
醒來時，才發現自己還躺在病房裡，而她病床前趴著的，是同樣已熟睡的封掣……
一瞬的失神，她仿佛記憶里迴轉了半生。
她就像個重生而來的靈魂，踏碎了一世美夢，終歸還是回到了這艱難的最苦點……
手，不自覺地又撫在肚子上。
那裡，什麼動靜也沒有。
果然，還是做夢，她的寶寶早就沒有了……
沐聽雪靜靜地落了淚，但很快卻用手背胡亂地擦了乾淨，她低頭，看著明顯憔悴了不少的男人，離得那樣近，她能清清楚楚地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
一下一下，似撩著她的心……
酸意上涌，突然又有些想哭，沐聽雪抿了抿嘴，低聲：「封掣，我們……放過彼此吧！」
同樣的話，封掣醒來時，她又對他說了一遍。
封掣先是怔愣，後是不敢置信，最後……是那種如同被背叛的失望……
品味著他每一個表情的變化，沐聽雪竟還能扯出一絲薄薄淡淡的笑，她說：「別露出這樣的表情啊！一點兒都不像你了。」
「剛才的話，我就當沒聽到。」
「那我就再說一次，再說一次，再說一次……直到你聽到為止。」
封掣的眼神翻滾，深深吸了一口氣。
像是極怒，但又被強行壓制了下去，他說：「那我也告訴你，不放……你休想，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你休想甩了我。」
「這種台詞，也是你該說的嗎？」
「對，就是我說的，不放，不放，就不放……」
沐聽雪點點頭，一臉蒼白地看著他。
像是看著一個正在耍脾氣的小孩，而她只能無可奈何地跟他講道理：「你要是真不願放過我，我大約也是沒有辦法的，陸城是你的天下，還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我就覺得，我們不再互相折磨不好嗎？畢竟，我已經——不愛你了。」
氣血上涌，封掣整個人都炸了：「你撒謊！」
「其實你知道我沒有撒謊，只是你不肯承認罷了。」
她像是換了一個沒心沒肺的殼，什麼話傷人就說什麼：「封掣，我真的累了，你若還有半分疼我之心，就放過我，也算我當年沒有愛錯你這個人。」
「你撒謊，你撒謊，你撒謊！」
他不能接受，也拒絕相信：「你在騙我對不對？因為生氣我，因為還怪我，所以說你不愛我了對不對？」
「不，我不怪你，我只是……恨你罷了！」
封掣：「……」
猛地，他眸瞳劇張。
是那種刺激過大完全不受控制的那一種，他手還捏在她肩膀上，但那一聲『恨你』，卻如剜心的刀。
直扎在他心臟最柔軟的地上，狠狠地，刺戳著絞……
沐聽雪不給他逃避的機會，任他如何心痛也只是更加殘忍：「還記得你按我上手術台前，我對你說過的話嗎？我說過的，你要是敢打掉我們的孩子，我就恨你一輩子。當時不是你說的嗎？恨就恨吧！然後你就……親手殺了我們的孩子。」
做為最了解他的女人，沐聽雪很會用詞。
她知道怎麼說能更讓他難受，也知道怎麼說，才算是在他傷口撒了一把鹽。
她說：「你這樣的男人，我愛不起了。」
「對不起！當時我只能那麼做……」
沐聽雪笑道：「既然你說得這麼理直氣壯，又為什麼對我說抱歉？封掣……我還以為你當時能說出那種話，就已經做好決定了，怎麼？又反悔啦？」
「對，我就是反悔了怎樣？」
「不怎樣……」
她還是一副平靜得像是木頭的表情，也不笑，也不哭。
聲音都平靜得仿佛是在說著別人的事，她說：「反正陸城是你的天下，你要幹什麼也沒人攔得住，就算你要捆著我，綁著我，像新聞里那些變態那樣，天天把我關在地下室里做你的禁臠我也沒辦法，但是……」
「我內心是拒絕的，如果你覺得，只要得到我的身體，不顧我的意願，無視我的痛苦那也沒關係的話，那我也不能把你怎麼樣，只能求你，封先生，如果有一天你玩膩了我，就放我走，行嗎？」
她越說越過份，越說越過份……
封掣再忍不住，大聲喝止了她：「夠了，你為什麼一定要那麼說自己？」
「因為我的目的只是要離開你，只要能離開，其它的，我都可以忍……」
說這話的時候，沐聽雪眼中不存半分留戀。若不是緊緊抓著床單的右手暴露了她內心的痛苦，或許，誰都以為這是她的真心話。
但，即已決定離開，她必快刀斬亂麻。
她不是輸不起，只是輸得太多，再也沒有能留在他身邊的信心罷了。
她不想日後每一次看到他的臉，想到的都是那個被他親手放棄的孩子，還是留下彼此最美好的一面對對方吧！
她這麼想著，也是這麼說的：「封掣，放我走吧！這樣，對大家都好。」
「我不會放你走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沐聽雪點點頭，一本正經道：「嗯！就是對你死心了，所以才想離開你。」
仿佛無法承受，封掣極其痛苦，他低低苦苦地叫了一聲：「別說了，別說了，求你別說了，沐沐……」
「對了，以後也不要這麼叫我，直接叫名字，或者，像我叫你封先生一樣，叫我沐小姐也挺好的。」
封掣：「……」
這是要跟他徹底劃清界線？
一顆心，像是被扔到油鍋里滾過來，翻過去。
封掣完全沒辦法精準地描繪出那一刻自己內心的震動，他只知道，他活這麼久，從來，從來沒有聽過這麼重的話，也沒有被人用這樣活生生的眼神嫌棄過。
原來，愛一個人不全是甜蜜，更多的還是掙扎、痛苦、無路可退……
封掣終是沒能再說出什麼話來，只是靜默地站了好久，也看了她很久，之後緩緩轉身，離開時帶上了病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