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是不是還是死了的好？
是不是還是死了的好？
這個想法再一次從腦子裡冒出來時，沐聽雪狠狠地打了個冷顫……
用不聽使喚的左手，緊緊抓著已僵直了的右手，她就那么半跪在沙發和茶几的中央，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冷汗，如雨而下。
心口也悶痛得厲害，右手從手背的地方開始疼，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皮膚下面鑽出來一樣。那種痛意順著手背向上，蛇一般地纏上了她的手臂，再一點點地的擴散……
再擴散！！！！
沐聽雪覺得不能呼吸了，抓著右腕的左手不用力就抓不住，可用力了，就仿佛是在掐自己的喉嚨。
心慌！
眼前也陣陣地發黑，她眼淚掉下來，疼得全身都快要抽搐，全身上下更是冷得像是在冰水了泡了一晚上……
絕望的感覺像是荒長的草，從原本被她緊緊壓制住的那個角落開始萌芽。
不要，不要……
我好了，我已好了，我的病好了……
不能再被黑暗吞噬，不能再回到當初那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沐聽雪試著調整呼吸，她要回來，不能受到影響。
藥！
對了，她還有藥，吃了就會好的，吃了就能停下來……
雙腿已發軟，沐聽雪撐著眼前陣陣發黑的暗，連走再爬地回了房間。
在哪兒呢？
藥在哪兒呢？
她急得快哭了，但是不能流眼淚，脆弱是黑暗最好的糧食，她不能再沉浸下去……
不能哭，也不要急，會找到的。
終於，她找到了藥！
可混亂中，她顫抖的雙手怎麼都擰不開瓶蓋……
沐聽雪急得滿頭大汗，眼前的視線都快要模糊了，她喘著粗氣，突然大叫一聲。
開了！
可手指的顫動止不住，藥瓶掉到地上，一半黃一半綠的膠囊滾了滿地。
她哭著跪了下去，流著眼淚從地上抓了一粒起來，顧不上染了灰塵，就那麼狠狠塞進了嘴裡，一粒又一粒……
雙手不停的顫抖，心中的惡魔像是即將破籠而出……
她聽到『她』用甜美又可憐的語調對自己說：
「看看你自己，多麼難看啊！多麼狼狽啊！這樣的你，怎麼有臉回到封掣身邊的？」
「他不會喜歡你的，因為你有病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有病！！總有一天，你不是殺了你自己，就是殺了所有讓你覺得難受的人，不如現在就帶他一起離開人世，這樣你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是永遠喔……」
那聲音帶著可怕的蠱惑，沐聽雪慌忙地捂住了耳朵，可那個聲音卻仿佛是順著神經末梢進來，無處不在地響在她的身體裡。
她拼命地搖頭，努力的想要掙脫出來，可那聲音卻告訴她：「你有病，你需要吃藥。看看你手中的藥吧，你的病，永遠也不會好的……」
錚地一聲！
像是有什麼東西直接斷開了……
沐聽雪茫茫然地看著滾了一地的藥，突然間，淚流滿面……
所以，她真的沒好嗎？
她還是個病人嗎？
沐聽雪半跪在地上，閉著眼，瑟瑟發抖的身體是冰冷的，心也是冰冷的，像是落入了深海，被灌了一嘴一耳的水……
她聽不見，也看不清，只覺得……窒息！
黑暗，四面八方向她湧來，匯成了一條條金剛織成的網，把她困在裡面，朝深淵拖去……
「就是你吧！抄襲了自己男朋友，拿了獎卻被人舉報的華人女孩。長得倒是漂亮，可惜了，手段太卑劣，我們可不想跟你這種人做朋友，會被污染的。」
「有什麼關係呢！你人品再不好，身材也是好的啊！那些畫我都看了，上帝啊！真沒想到東方女孩的身體也可以這麼漂亮，寶貝兒，和我約嗎？我們一起做快樂的事啊！像你喜歡的那樣。如果不介意的話，三個人，四個人一起也可以……」
「裝什麼純情？自甘墮落還扮什麼委屈？你這樣的女孩我們見多了，為了成功，不擇手段，你是怎麼拿到獎的？僅僅是抄襲了你男友的畫嗎？還是利用了自己的身體拿到的獎？太下賤了吧！」
「滾！滾出去！學校不都開除你了嗎？怎麼還有臉過來？和你呼吸同一片空氣，我們都覺得噁心。」
她想說不是，她想說我是冤枉的，她想說她什麼也沒有做，只是一心一意畫畫而已。可是沒有人信她，大家都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她不服，她想用自己的實力證明自己，所以慌忙抓起畫筆，想要努力地畫出自己最好的作品。
可是她的手指卻怎麼也抓不起畫筆。
手背上藤蔓似的出現了可怕的疤痕？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走過來，告訴她：「你的手，可能再也不能畫畫了，放棄吧……」
一瞬間她跌入了更深的黑暗，那裡有個聲音蠱惑著她：「放棄吧！放棄吧！你已經失去一切了，你……毫無價值！死了都不會有人可惜……所以去死！去死！去死吧！」
「去死……」沐聽雪低低呢喃，嘴角泛起了詭異的微笑，眼神卻是空洞的，走向廚房。
這時尖銳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沐聽雪腳步驀然頓住，睜大了眼，可惜什麼也看不清。
她無意識地伸手，無意識地朝著她的手機走去，耳邊一個聲音溫暖而來，穿破層層黑暗。
他說：「聽雪，開門。」
似一陣狂風吹散了濃霧，沐聽雪眼前所有黑霧都不見了，眼前的團團血光被烈陽的熱力撕裂，封掣的聲音，電流一般躥過沐聽雪麻木了的所有神經，一如那一年她在浴缸里聽到的那樣。
他在……
他還在的時候，她怎麼捨得死？
冰凍的指尖終於回暖，一滴眼淚落下來，吧嗒一下滴在手機屏上他的名字處。
封掣，封掣，封掣……
她在心中瘋狂地喊著他的名字，像無數個思念著他的夜晚一般。
「聽雪？怎麼不說話？」
「聽得到嗎？我剛才看到你媽媽和趙猛已經離開了，我可以來你家嗎？」
「聽雪？你怎麼了？」
沒事……
她想這麼說，可一張嘴就是委屈，眼淚滾下不停，她完全發不出聲音，只能哽咽著，抽泣不止。
「你在哭嗎？聽雪……開門……」
伴著這一聲響起的，是門口持續不停的門鈴聲，後來，斷斷續續就直接開始拍門。
封掣的聲音很急，帶著明顯的擔心：「聽雪，給我開門……讓我看看你，聽雪……」
「封掣……」
她終於發出了聲音，啞啞的，聽了就讓人不放心的那一種。
抱著電話，沐聽雪一邊笑，一邊搖頭：「我不能讓你進來，但是……可以跟你說會兒話。」
「你怎麼了？那女人對你動手了嗎？她怎麼敢……」
「沒事兒。」
她說：「我也打她了，而且，還把她打傷了……」
本不想告訴他的事實，可說出來後居然痛快多了，沐聽雪吸了吸鼻子，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厲害，她怎麼可能打得過我，以前是還小，後來……是不想還她的手……」
「開門！」
門口的拍門聲更響，沐聽雪卻搖頭：「太難看了，我現在的樣子太難看了，不想讓你看到……」
「那你……還好嗎？」
「嗯！」
封掣明顯不信，直接道：「我要聽真話……」
她默了一陣，像是在掙扎著要不要說實話，又像是，不知道要怎麼接受他如此明顯的關心。
這些年，她早已習慣了一個人自舔傷口。
就算深陷泥淵深處，她也會手腳並用地爬上來，她也許不夠堅強，但絕不會認輸……
可是，他的溫柔，像是在她痛上撒下的鹽。
那些皮肉翻飛的傷口，她原本可以無視，但因為他的一句話，前功盡棄。
他看到了她的傷口，所以她覺得疼……
「不太好，我……心裡很難受。」
第一次，她試著跟他傾訴，雖然只有再簡單不過的一聲：「我覺得為什麼我媽要生下我呢？她又不喜歡我……」
「我喜歡你夠不夠？」
「……」
激烈地一抖，沐聽雪直接被他這一句話給問呆了。
好半天，她才又是哭又是笑地點頭：「嗯！夠了，夠了啊！」
「那就來給我開門。」
「不行，我不開。」
她還是害怕，哪怕他現在那樣溫柔，她還是怕他看到自己丑陋的樣子。
她問他：「封掣，如果你以後發現，我遠比你想像中要糟糕的多，你會不會……會不會又像以前一樣討厭我？」
「不會。」
「嗯！嗯！」
用力點著頭，沐聽雪聽完又哭了，天知道她等他這一句等了多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