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那間他從不肯踏足的畫室
若換了從前，封掣可能仍舊會無視。
可他現在知道了沐聽雪的手傷，知道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做回一個優秀的畫家，他內心的感覺，就完全變了。
他問：「畫室，鎖了嗎？」
「放心吧少爺，鎖好了的。」傭人說。
「鑰匙……」
「啊？」
「鑰匙給我。」
傭人瞪大了眼睛，一副恍惚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的樣子。
可瞧著封掣雖面無表情，但半點不像是說笑的樣子，傭人只能是戰戰兢兢的遞出了鑰匙。
隨後，在傭人的目瞪口呆中，封掣第一次進入了沐聽雪的畫室。
畫室不大，是沐聽雪當時婚前的唯一要求。
但當時封掣討厭她，給她分的地方並不是很好。
之前沐聽雪出國後，他也是第一時間要拆除的，可惜最後拗不過老爺子，就被留了下來。
而當時，沐聽雪已經是個享譽全國的天才少女畫家。
聽說六年間她最貴的一副油畫就賣出了七位數的天價。
她曾對自己明明白白地說過，她這輩子只有兩個夢想，一個是畫畫，一個是——自己。
那時候封掣根本不相信她所說，覺得她的喜歡很廉價。
覺得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分表白都很廉價，讓他心煩。
直到，他第一次看清了這間畫室里的擺設。
封掣瞪大了眼……
一樣的桌子，一樣的檯燈，一樣的沙發，一樣的地毯。只除了原本該擺滿書籍的架子上，全都擺上了畫布，畫具，畫作，還有各種顏料以外……
如果不是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沒有走錯房間，他大約會以為，這是自己的書房。
而這，居然是沐聽雪的書房？
他心情複雜地看著內里的一切。
畫室里定期有傭人在打掃，四下里看不到什麼灰塵，但角落裡仍有一副畫架上蒙著白色的畫布。
畫布下，似乎蓋著一副作品。
封掣不受控制地走了過去，指尖輕划過畫布的邊緣，一個用力，畫布便滑落畫作。
裡面，一副未完成的作品露了出來……
而那人，居然是他！
只見畫上，他騎在馬上，微勾著唇角，看著遠處不知道哪裡的地方，似乎是在笑，又似乎想忍住不笑的樣子。
每一筆，每一根線條都十分精緻……
這是封掣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她的畫。
以前是不屑，因為極端的厭惡沐聽雪這個人，所以連帶著屬於她的一切，全都被他拒絕掉了。
他毫不懷疑，若不是分開了這六年，他或許到現在還是會一樣的討厭她。
但，六年的空白，讓他有了重新審視他們這段關係的契機。
然後，他便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不同於以往，才華橫溢的，並且超出自己意料之外太多的沐聽雪。
封掣自己不畫畫，但品鑑能力卻很高。
勾指輕落，他循著畫布上的線條，一點點撫過那深深淺淺凹凸不平的顏料……
他很清楚，這副畫的價值。
放眼世界，能在20歲就畫出這種驚世之作的青年畫家，一個巴掌都數得出來。
可是，她的手卻再也不能畫了。
因為自己？
就算不是自己動的手，授的意，但池冰悅的聲音卻一直印在他的腦海。
她說：我以前也一直都是這麼對沐聽雪的，你也從來沒有阻止過，為什麼現在不能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封掣很清楚，在沐聽雪傷手的這件事上面，自己是逃不脫責任的。
畢竟，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討厭』影響了其它人，她們也不會為了自以為的討好，去傷害沐聽雪。
他以前覺得，算計她的女人，有什麼下場都是她自找的。
但現在，他更想知道的是，當初，沐聽雪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畫下這樣的自己的？
會笑的自己，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更何況是對著六年前的沐聽雪，他不可能這樣對她笑。
在她想像中，自己笑起來的樣子是這樣溫柔的嗎？
心上，某個細弦錚錚輕響，聲波的余蘊像是盪開在湖面上的漣漪，一圈一圈地漾了開去……
「嗡——」
突然的手機聲響驚擾了封掣的沉思。
男人目光輕垂，以一種特別平靜無波的眼神掃了一眼手機屏顯上的兩個字：池叔。
在接與不接之間，他只猶豫了三秒。
劃開綠色的接聽鍵，池冰悅父親的聲音輕輕傳了過來：「阿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