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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模模糊糊中,清秋不由得想,她看過的不正經的東西,實在也不少。

  《花間集》里有一首詞寫:

  玉爐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

  簾外轆轤聲,斂眉含笑驚。

  柳陰煙漠漠,低鬢蟬釵落。須作一生拚,盡君今日歡。

  須作一生拼,盡君今日歡!

  如此大膽,如此直白,帶著孤注一擲的激烈決絕。

  清秋以前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熱烈的感情,只覺得美,覺得面紅耳赤、震耳欲聾、汗濕衣背,現在似乎都懂了。

  那是即便在此刻死去,這一生也再無遺憾。

  甚至,清秋比那個詞中所寫的女子,更能夠體會這種感情。因為她是一個生於新與舊之間,受著舊式教育長大,又不斷接受新思想碰撞的年輕人,她的茫然與困惑,以及那種想要掙脫束縛的念頭,都勢必要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激烈。

  她在無形的網中掙扎了許久,然後遇到了那個人。

  而她也比詞中的女子更加幸運,因為她得到的不是一晌貪歡,而是能夠觸及彼此靈魂的、可以相守一生的深情。

  所以,如何能不拼卻一生?

  第38章 番外三 梳

  雁回以前曾經在網絡上看到過一個說法:喜歡的歌不要用來當鬧鈴。

  此刻,她對這個說法深以為然。

  實話實說,這支吳梅先生為北大二十周年紀念所創作的校歌,典雅清越、情懷高格,實在是一支不可多得的清曲。之所以沒有傳唱開來,實因此時北大的風氣求新求先,要摒棄一切舊的東西,對於這種以崑曲舊調譜寫的校歌,自然很難接受。相較而言,反倒是弘一法師所作的《夕歌》更廣為流傳。

  不過,雁回來自一個民族自信已經建立,因此更加包容並蓄的時代,她是很喜歡這支曲子的。

  但自從將它設置成鬧鐘的鈴聲,每天早上都被它打擾清夢,這喜愛似乎也漸漸淡薄了。

  雁回也考慮過,是否要更換一支曲子,但又想到,不管換了哪一支曲子,最終都難免會被消磨喜愛,換得越多,以後不能聽的歌就越多,便只能打消想法,繼續用它。

  所以這天早上,她和清秋依舊是在熟悉的“珍重讀書身,莫白了青青雙鬢”之中醒來。

  互相問了早安,兩人便起床穿衣,然後去衛生間洗漱——因為是洋房,所以樓上的臥室也安裝了抽水馬桶和洗漱台,倒是十分方便。

  每天早上並排站在洗漱台前刷牙,也成了她們的日常生活中無數時刻之一。

  鏡子裡的人依舊青春,卻好像又多了一些無言的、篤定的力量,叫人安心。偶爾對視一眼,都會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沒有什麼含義,就只是想笑。

  有時候,生活在一起久了,默契不言自明,並且會體現在每一個未曾設想的細節上。

  洗漱完畢,就到了清秋每天最期待的環節了。

  她總是先雁回一步,走到梳妝檯前,拿起擺在上面的梳子,回頭對雁回說,“過來,我給你梳頭。”

  雁回笑笑,在梳妝檯前坐下。

  這個梳妝檯,是她們遷居的時候,佩芳送的禮物。

  其實雁回本來是有打算自己買一個的,在清秋的家裡,並沒有專門的梳妝檯,只有一面鏡子,幾樣簡單的梳具和首飾,對於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女孩來說,過於樸素了一些——這樣想的時候,雁回是完全沒有把自己納入考慮的。

  只不過去百貨商店裡挑選的時候,她又覺得店裡的那些款式都不夠好看,不是過於富麗堂皇,就是太顯西式,要麼就十分老氣,都不合意。

  索性就沒買,準備找個好的木匠定製。在這個時代,這其實才是大戶人家打造家具時常用的方式。

  誰想佩芳先送了這份禮物。

  也是她專門請人打的,考慮到是送給兩個大學生,並且住處又是花園洋房,在款式上也做了許多的創新——都說事業能養人,這話是不假的,自從開了工廠之後,佩芳就仿佛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眼界一下子就被打開了,分明比以前更忙,但她現在春風得意,看著倒比以前更顯年輕,眼光也更好了。

  既然是好東西,雁回也沒有非要再打一張,就拿來用了。

  清秋站到她身後,開始給她梳頭髮。

  北大的女學生,幾乎沒有留頭髮的,都剪短成齊耳短髮,看起來煞是利落。雁回和清秋,卻是其中的兩個異類。

  雁回的想法是,如果學校要求統一髮型和著裝,她也會剪髮,但既然沒有要求,那麼該怎樣,就怎樣,不必為了“和別人一樣”而專門去剪髮。

  至於清秋,她以前倒是想過要剪,但後來不知怎麼,見雁回也始終留著頭髮,態度坦然的樣子,漸漸也覺得這樣似乎沒什麼不好了,久已沒有這樣的念頭。如今雖然身邊的人都剪髮,但既然雁回仍舊不剪,那她也自然不必剪。

  不過,天氣越來越熱,長發終究不如短髮那樣清爽利落。

  清秋和雁回想出一個辦法,那就是每天早上互相幫忙梳頭,將頭髮仔細地盤在頭上,不讓長發垂下來捂著脖子和脊背,如此便也無礙了。

  一開始,清秋還有些不安,覺得這太費時間了。一清早起來,旁人已經在溫習功課,一刻不敢放鬆,她和雁回卻要花費超過半小時的時間來盤發,難免有種心虛感和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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