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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好好這次沒有再追上來,站在原地重複:「會炸掉。」

  「炸掉哨所,這很好啊。」

  「我不要。」

  「我現在說這些,不也沒有意義嗎?」

  何染繼續往前走,心裡涌動著一種特別的感覺。她這是正兒八經地生了李好好的氣嗎?她身為一個弱小太多的污染物,居然和李好好吵架?

  吵架很好,吵架不代表她不關心李好好。

  可是補給員再也回不來了,一切都沒辦法回歸正常,進入哨所卻沒能離開的人是一個證據,確鑿地說明被污染的事實,她再也無法維持秩序!

  李好好也生氣了:「我,你見到我的事,你只想著補給員。」

  「是,我見到你的事了,你很痛苦,我甚至還是兇手,我猜猜哪個李好好是你?那個在燒烤上被吃的,還是拿著相機亂跑的?」

  「何染!」

  「這不一樣,補給員沒有干涉任何你的事情,她沒有理由被你吃掉。」

  「你,也,沒有理由。」

  「我當然沒有理由被你吃掉,我的同伴,我說你為什麼吞噬哨所那麼輕而易舉,原來我的同伴早就被你……他們又做錯了什麼?」

  李好好停下腳步:「你恨我。」

  恨意被點破,就化作泡泡消散了,身在其中,該恨的另有其人。

  只是何染不知道怎麼表達才好,這曲里拐彎的意圖,用自己慣用語言很難說清,她從來都不擅長言辭,拙口笨舌,遇到事情就緊繃著拿起槍來解決。

  她的沉默被當做了承認,李好好的聲音變得很微弱,好像再來一道微風就會把聲音吹走了:「我好疼……我爸爸,吃了我之後,吃了我。」

  人不會被吃第二遍,除非她指的是那些養殖的李好好。

  但緊跟著就是關於養殖的事情:「然後,他養殖了我,分給了其他人。」

  何染揉了下鼻樑:「我知道。」

  「你不知道!」李好好委屈地嚷著,何染從中體會出李好好的心情。

  李好好的心情簡單而蠻不講理,甚至把自己的痛苦蠻橫地擺出來叫何染可憐她,好淹沒對補給員與同伴的遺憾與恨意。

  如果是戰前,她就會扭頭離開,咀嚼自己的痛苦分給別人看是一種丟人現眼的恥辱,似乎痛苦越深就越該被鼓勵掩藏,克制中流露出的一抹哀傷才是被推崇的,堂而皇之地把苦難拿出來交換原諒,李好好果然不諳世事。

  但這是戰後,何染什麼都沒有了。

  「我原諒你。」

  「真的嗎?」

  「真的。但是,補給員的事情——」

  何染停頓了一下,表示這件事和她沒完,李好好跟在後頭想要說什麼,一時半會兒拿不出比自己更有分量的痛苦來交換,於是懊悔怎麼先把自己的事情扔了出去。

  何染繼續往前走,李好好連忙說:「哨所在右邊。」

  連哨所的氣息都感覺不出來,何染右轉,摸索著下了公路,李好好走在前面扶著她摸到大門,走了進去。

  進入哨所,閉著眼也知道布局,她並沒有急著進入,那裡的主人已經不是自己了,裡面的陳設是什麼樣,她也不清楚。

  摸了摸,摸到了向晨曦開來的補給車。

  車門打開,她彎腰,摸到操縱杆,操縱杆上,她摸到了人的臉和耳朵。

  她以為這還是李好好的身軀上,陡然鬆手,但意識到這塊皮肉沒有蠕動和增長,她就試探著,兩隻手夠了過去。

  是一顆正常的腦袋,枕在正常的胳膊中間,她摸到了手腕還有心跳,還有腕錶。

  啊,腕錶……耳機。

  腕錶在補給員手腕上,耳機卻是自己戴著,她按了下腕錶。

  污染程度100%,精神值3.

  她摘下耳機,摸索著掛在補給員臉上。

  補給員似乎從方向盤上醒來了,手指一動,何染也愣了愣,手指,還在?

  李好好忽然發出聲音:「不要讓她醒來看到我。」

  咚——

  何染把人砸暈了過去。

  「你,沒有吃掉她?」

  「她,一直暈著,精神穩定。」

  或許在污染區域內,什麼都不思考地當一具屍體可能是最好的選擇。

  何染摸索著,把補給員從駕駛位拖出來,放在副駕駛,自己摸著操縱杆,卻想起眼睛剜掉了看不見路。

  李好好舉起手,想起何染看不見,悻悻然地收回胳膊:「我可以開嗎?」

  何染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過了會兒,她想起補給員的車上還有很多物資,招呼著李好好把門打開,把物資交接單取來,一樣一樣地念著,再把車上的東西搬進哨所里。

  這次她沒辦法瞞著李好好來隱藏物資了,只不過精打細算也沒了意義,之後不會再有補給,只會有從天而降的炸彈,將她們一併淹沒。

  前提是補給員安全回去。

  李好好核對物資,很多字都不太認識,拼拼湊湊地念給何染聽。

  何染終於讓李好好開車了,但前提是何染需要坐在旁邊指揮。

  瞎子指揮新手開車,撞塌了一處圍牆,但還好把車挪到了公路上,開出去不到一個小時,何染就顛簸得受不了,叫停了。

  「走吧。」

  李好好戀戀不捨地從車上下來,拽著無法辨別方向的何染出來,把車留在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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