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其劍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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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婼說完便走到了屋子中央。

  這然秋閣是一排三間的小院,東西各有兩間廂房,上一任住過的還是張家救助的一個較親的族中子弟,是張昀一輩的,後來也做了官,開了府,聽說很是來往了幾年,但隨著其中年病逝,家人又遠在千里之外,許多年後也就沒了往來。

  這院子後來就一直空了下來。

  但張家常有遠親來訪,因此所有的院落都有人收拾。

  如同呂凌那日所說,院子陳舊但是又明顯被精心打理,院牆下一畦種了多種的芭蕉樹都還維持在原來的地盤內衍生,即使階下青苔繁茂,也只是增加了些古樸雅意,而不顯荒涼。

  蘇婼一眼就看到了掛在堂中的兩幅畫,但她卻和韓陌先後都皺了眉頭。

  這兩幅畫卻並非呂凌所說的那兩幅,甚至連人像都不是,僅只是兩幅山水畫,而且從紙張來看,畫作的時間絕不會超過十年。落款倒的確寫著張昀的表字,但「吾福」與「薨」是絕不存在!

  「這怎麼回事?」韓陌抱起了雙臂:「姓呂的這小子騙了你?」

  不管怎麼樣,韓陌都還是對當初呂凌曾肖想蘇婼而有些耿耿於懷。

  蘇婼眉頭緊皺,看向四面,整個廳堂只有這兩幅畫。

  呂凌真的騙了她?

  他為什麼要騙她?

  「有香灰?」韓陌忽然伸指抹了把畫下几案上的灰塵,嗅了下說道,「有蹊蹺!」

  几案就是普通的茶几,擺在上首的,但桌案上還有花紋縫隙里卻落有灰黑色的灰塵。置於鼻尖,是明顯的供香的味道。

  韓陌那抹耿耿於懷的酸意瞬間變成了鄭重。

  蘇婼迷惑的雙眼也立刻變得明亮。

  她對著這畫凝思半晌,忽然抬手拿起了畫幅下端的捲軸。

  畫幅被掀起來,背後是牆體。

  但她仔細看了幾眼這牆壁,卻忽然拔下頭上簪子,在畫幅周圍的牆體上輕輕地叩起來。

  叩到左首的花瓶處,她突然收回簪子,扶著花瓶往牆的方向一掰,只見方才畫幅背後的一整幅磚雕竟然旋轉來,等到完全翻了個面,那磚雕的背面就赫然出現了兩尊香爐,密密麻麻的燃燒剩下的香棍兒,還有機括旋動時光滑的摩擦面,都顯露著被使用的頻繁程度。

  「果然!」

  蘇婼深吸了一口氣,「呂凌沒有騙人。」

  有供爐有香灰,足以說明此處其實已然作為祭祀之地。

  而張家又不是沒有祠堂,卻還要私設祭堂於此,除了呂凌所說的情況之外,還能有什麼可能呢?

  「既有機括,那畫像肯定也藏在此間,這兩幅不過是掩人耳。」韓陌已然從醋缸里抽身,專心地辨察起來。

  蘇婼一寸寸地目光逡巡此間,最後又落回兩幅山水畫上。

  「這機括使用得如此頻繁,你覺得畫像會放置在不順手的位置嗎?」

  「我也覺得不會。但這幅牆上除非還有機括,否則我看不出來哪裡還能藏畫。」韓陌捏著下巴,又看向她:「可是機括一道,你才是高手,不是嗎?」

  蘇婼望著畫幅莞爾,下巴輕揚,說道:「你把畫幅上端的捲軸往裡轉動轉動看看。」

  韓陌依言,長臂一伸就把頂端的捲軸轉動開了。

  接而便聽刷地一聲,那幅畫竟然徐徐上滾,緊接著一幅陳舊發黃的女子背影畫像也徐徐展露出來!

  「真是它!」

  韓陌驚訝失聲。

  蘇婼深深看了眼這畫像,然後一面伸手扶著這畫,一面沖他笑了下道:「你看,我雖然在機括上是高手,但關鍵時刻沒有你幫我卻是不行。」

  這話外意味太濃,韓陌恍然臉紅,仿若被調戲。

  但蘇婼卻已經凝眉細望著畫像,說道:「呂凌所言一點不虛,這不但『吾祖』二字是真,『薨』字是真,這筆跡也是屬張閣老的筆跡!這畫上的人,究竟又是誰呢?」

  畫上的女子如同呂凌所言,不很年輕了,她往後側過來的三分臉上眼角有細紋,髮絲梳著高髻,不過兩三樣釵飾,衣著是權貴款式,式樣簡單,但是,腰間所挎的一把長劍卻作了細緻的描繪——又或者,是這把劍本身就很特別,劍鞘上紋路繁複,劍柄還有特殊的設計,從衣帶皺褶來看份量不輕,但挎著它的女子,卻一臉輕鬆,而且微帶三分笑意。

  「這是……青虹劍?!」

  韓陌突然的吐聲,打斷了蘇婼觀望。「什麼?」

  「這把劍,似是宮中丟失了的寶劍,名喚青虹!」韓陌神情幾變,吐出的話又沉又快,仿佛喉頭髮緊。「我曾聽我姑母說過的,宮中原有三把傳世的寶劍,另兩把都在,但可惜一把女子所適用的青虹劍卻因故丟失了!」

  「因『故』是什麼故?」

  韓陌搖頭:「姑母沒說,我估摸著她也不清楚。因為她也是在操辦宮中祭祀時,見禮台上擺劍的位置留著個空位,才聽宮人說的。但是宮人也不知情。」

  「那皇上和太子殿下知不知道?」

  韓陌沉吟:「我進宮問問。」

  蘇婼想了下,又問道:「你會把這畫像的事告知皇上嗎?」

  韓陌驀地看向她,沒說話。

  張家收藏著這樣的東西,還有這樣身份特殊的祖先,既然發現了,自然是不該隱瞞宮中的。韓陌甚至都已經想好了怎麼向皇帝挖掘更多的關於青虹劍的過往,可是蘇婼這麼一問,他不知怎麼做了。

  蘇婼也在對著畫像默然。

  會出此一問,實在是她想到了很多東西。

  打從昨日呂凌告訴她這件詭異的事情開始,她的心裡就有了些難以名狀的滋味。張家若是皇室後人,或是皇親,大可以光明正大表露,若說害怕傷了他們清流的名聲,作為一個讀聖賢書的人,實在是難圓其說。不敢承認身份,那就是不認祖宗,是為不孝。

  但這些倒還罷了,關鍵是,為何這件事滿朝上下竟無人知曉?

  包括皇帝?

  這實在沒有理由的作派,不能不使她擔心牽扯到一些別的。

  張蘇兩家關係如此緊密,宛如同祖同宗,如果張家有什麼該承擔的,必定牽聯到蘇家。事關國體,那絕不可能憑藉一個天工坊,和蘇綬破獲的幾件案子可以令皇帝釋懷的。

  在韓陌說到這把劍的可能的來歷時,她的心就已在往下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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