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對得起仁義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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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家以鎖藝傳家,原來讓弟子們科舉只是為了多一條出路,所以在鎖藝上沒有天賦的子弟,都被逼著去讀書了,讀書不行的子弟,怎麼著也要把祖傳技藝給鑽研出來。但是到了蘇家老太爺,也就是蘇綬的父親這輩,就讀書和祖傳技藝上都沒什麼潛力了。

  蘇家老太爺是個正直忠厚,德高望重之人,無奈才能泛泛,只能勉力守家而無法將之發揚光大。蘇綬接手的時候,天工坊其實已經停滯不前了,不過他比老太爺強些,因為他在官場上還算走得順暢。

  當然這些都是蘇婼前世後來才梳理出來的。

  基於這種情況,蘇家不應該,也沒有條件去摻合朝上這種事。

  蘇綬本人所表現的,也正是這種明哲保身的態度,他怎麼就偏偏與最不該有牽連的人牽連上了?

  阿吉的父親只是薛容的學生都被株連了,而蘇綬反而安然無恙,他偽裝的太好了嗎?

  「姑娘,現在怎麼辦呀?要不要告訴二爺?」阿吉亦步亦趨隨在她身後。

  蘇婼停在窗前,剛想說話,手指尖卻又觸到了一張紙片。

  ——是了,還有個鮑嬤嬤!

  她快速地抽出這張紙展開,紙上只有少許幾個歪扭的文字,鮑嬤嬤沒讀過書,但跟著謝氏久了也粗通文墨,紙上畫了四個小人,從頭髮看有男有女,其中一個男的蓄鬚,女的挽起了婦人髻,餘下兩個都做孩童裝扮。

  「如果我理解無誤,鮑嬤嬤畫的是我與祈哥兒,還有父親和太太。」蘇婼看著紙上說,「她寫上的是三個詞,分別是平安,完好,順利。所以,她是在向誰報告我們一家人的情況麼?」

  阿吉道:「那是誰呢?」

  蘇婼把紙收起來:「你去告訴祈哥兒,讓他從現在起,把祠堂給我盯緊了。無論是誰進去那裡,都來向我稟報。還有,」說到這兒她看向阿吉,手掌搭在她一邊肩膀上,「燒紙上的名字事關重大,你要保證,不向你我之外的人透露半個字,包括蘇祈。」

  阿吉緩緩點頭,點得又沉又鄭重。

  蘇婼收回手來,沉息道:「伱是薛容一案的受害者,如今看來,我只怕也會要變成受害的那個。但你做的很不錯。再去把鮑嬤嬤盯著吧,她在蘇家還有接應的人,而我們卻還不知道來自哪一方。從現在開始,對誰都不要心存僥倖。」

  「我這就去。」

  阿吉快步出去,掩上了房門。

  木槿進門:「姑娘,家裡這麼大的喜事,您得去正院坐坐吧?不然得讓人起疑了。」

  蘇婼點點頭,扭頭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站起來。「走吧。」

  她何嘗不知道這層呢?

  但是先前太過震驚,實在是顧不上。別說是封個正三品贊治尹,就是封個柱國,她那會兒也沒辦法前去。

  走出門檻她才想起來:「為何突然封了勛位?」

  木槿望著她,停下步來:「聽說是中軍都督府衙門裡有幾道鎖要換新,皇上指派給了老爺,然後想起來他在為官多年,還沒有獲授過勛位,就下了旨意。」

  蘇婼訝異於這說辭:「就因為換幾把鎖,就封了勛位?」

  木槿道:「起碼前院裡是這麼說的。」

  這話蘇婼可不能相信,蘇家在皇家面前再有臉面,皇帝也沒有這麼大方吧?再說蘇家的臉面那是在太祖與太宗皇帝跟前才有的,都隔了好幾代了,皇帝惦著祖上的情份,逢年過節的賜賞,已經很給面子了。

  想起先前在祠堂里蘇綬那副愁容,她當下加快腳步:「瞧瞧去!」

  ……

  正院裡女眷們一邊,爺兒們一邊。

  蘇纘正好在外辦差,聞訊已經從衙門裡趕回來了。此時關著書房門,兄弟二人正對坐無言。

  茶几上的香爐繚繚升空,蘇纘嫌它礙眼,徒手揮開道:「會不會是大哥杞人憂天,結果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

  「你知道防衛署的機括由中軍都督府自己改設,意味著什麼嗎?」蘇綬沉聲,「那就意味著中軍都督府要與兵部奪權,如果這個機括換成了,那也就是說鎮國公所率的中軍都督府把調動本營兵馬的權力從兵部手上搶了過來!那庫房裡裝的是什麼?是三萬套兵甲與武器!三萬人馬,已經足夠在京畿挾兵自重了。」

  蘇纘失語。

  蘇綬深沉氣,再道:「蘇家給中軍都督府辦成了這件事,那麼兵部必然會告我擅自越權,因為他們告不了皇上,鎮國公那邊他們告不過,也未必能糾纏得過,那麼他們只能我們蘇家當炮灰。之所以不答應,是因為我知道這事到最後,十有八九蘇家就是靶子。」

  蘇纘忍不住道:「那我們蘇家也是奉命行事,怎麼就怕他們兵部刁難不成?蘇家就是太好欺負了,所以才人人都可欺到頭上來!」

  他其實就是想說是他蘇綬太軟弱了,但他不敢說。

  蘇綬沉臉看他半日,說道:「你忘了父親臨終前的教誨嗎?和氣生財,切忌與人交惡。這才幾年,你就都忘光了?!」

  蘇纘也不敢擔這個「不孝」二字,他不出聲了。

  蘇綬起身,正視著前方牆上的「仁義」二字,一字一句道:「為人在世,不只有張揚強勢這一種活法,還有些東西,比起一時的委屈更重要。如果表面上的忍氣吞聲能夠維護好這『仁義』二字,那麼就算是被人罵幾句窩囊無用,也是值得的。」

  蘇纘茫然抬頭:「大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綬轉過身來:「別忘了蘇家的祖業是怎麼來的,沒有太祖皇帝,蘇家祖業再輝煌,也還是一介工匠。蘇家所有的榮耀既來自於曾祖爺,也來自於太祖帝,自然我們蘇家,也要對得起這份恩寵。」

  蘇纘一時無語。

  他反思自己方才並沒有說過要罔顧皇恩之類的話,但蘇綬的言語聽起來卻像是在責備他不夠仁義。

  「呀,是林夫人來了,您怎麼聽著訊了?快快進屋上坐!」

  隔牆傳來了黃氏迎客的響亮的嗓音,屋裡的談話也因此止住了。

  蘇纘站起來:「既然大哥有教誨,提醒要謹記皇恩,那這麼樣大喜的日子,小弟我去張羅兩桌酒菜,今兒晚上咱們行個家宴!」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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