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樣的父女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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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出門早,怕是錯過了。昨日行李都收拾好了,我也就懶得再開箱。左右路途不遠。」

  「沒出什麼事就好。你二嬸這幾日恰好也回娘家了,你打小就與她親近,不然有她接應你,也好些。」

  「無妨,太太打點的很妥當。」

  不咸不淡的對著話,丫鬟把茶點奉上來了。

  徐氏雖說人至中年,卻也為妻為人母不久,與這繼女的相處多少透著些不自如。等上了茶,她道:「前院裡的事,想必你也聽說了,我先前忙著張羅茶水飯食,沒有來得及去招呼你,怕是有所疏忽。房裡可有什麼缺的?讓丫鬟們直接來找銀杏,她會送過去。」

  蘇婼皆應著,道著「多謝」,又說:「我因聽說太太忙碌,便先去了趟怡志堂,教訓了他幾句,這才來給太太請安,失了禮數,還望太太莫怪我。」

  「你去過怡志堂了?」徐氏訝異。

  蘇婼笑了下:「去過了,還讓他去了前院。他是長房嫡長子,禎哥兒祐哥兒他們都去了,沒道理他卻躲在後方不作為。我是長姐,敦促他是應該的。」

  徐氏望她半晌,點頭道:「難怪。」

  蘇祈一向不肯在蘇綬跟前露面,何況是這樣的場合?原來是蘇婼催促的。

  回想起過去他們姐弟的相處,她又說道:「先前禎哥兒來說,祈哥兒把鎖解開了,他替你父親,也替蘇家解決了大難題。那箱子那樣棘手,動轍就是要受皇上斥責的事,你父親愁得頭髮都快白了,只差上摺子向聖上請罪,他有這樣的本事,你父親已經琢磨著要褒獎他了。想必這些事你也都知道罷?」

  蘇婼道:「小孩子當虛心為上,不宜給過多的讚譽,不然就容易驕傲了。不過,他一向受批評打擊較多,受到一回讚賞也不容易,我以為適當激勵下也可。」

  既然是褒獎,不要白不要嘛,先讓他收著,回頭她再去取他的孝敬。

  徐氏聽她不緊不慢地說話,回應得滴水不漏,遊刃有餘,話題漸漸有些難以為繼。

  她沒有做母親的經驗,又隔著個早逝的原配夫人在其中,哪裡能有那麼親近?

  印象中的蘇婼溫柔嫻靜,乖巧聽話,並不曾給自己添過堵。很是省心。但除去她的好性情好相貌之外,這位大小姐其實與誰都稱不上親近。出府了半年歸來也是,好像總跟人隔著一層——倒也罷了,畢竟是幼年喪母,總歸是有些失意。

  可是除此之外,這個十幾歲的少女,眼底似乎幽深得過份,讓人看不穿。你說她沉著冷漠,她又與你言笑晏晏,說她熱情天真,目光所及之處,卻不管是人還是物,不管是飛鳥花木還是家俱器皿,又似都不在她的關心範圍內。

  徐氏也不想過多地研究她,但她畢竟及笄了,也到了議婚時候,過不多久她就要出閣,意味著彼此沒有多少時間共同生活了,那她這個當繼母的,便很該盡心盡責,留個好名聲罷?

  想到這裡她又探究地看過去,對坐的少女不知在看什麼,目光逐寸地在屋裡游移,像是溫習著腦海里對這屋子已經不太深刻的印象。在這樣的審視中,那股超出年齡之外的沉著也就更明顯了。

  「太太,老爺回來了,說晚飯多備幾個菜,要獎賞二爺。」

  丫鬟銀杏撩簾進來稟道。

  蘇婼聽聞,問道:「皇上沒傳父親也進宮麼?」

  「暫且還沒消息來呢。不傳不是更好?你父親一向不願意對這些事捲入太深。」

  徐氏說完,朝丫鬟揮手:「你去廚院裡傳個話。大姑娘正好回府,再備幾個大姑娘愛吃的菜。」說著她與蘇婼道:「祈哥兒真是給蘇家長了臉。難得今兒這樣高興,我晚飯就在正院裡吃罷。許久不見你父親,父女倆也好好說說話。」

  徐氏眼裡的蘇祈,打小就性子執拗,又貪玩厭學,無論是學堂里功課還是祖傳的技藝,都從來沒有好生對待過。今日前院劍拔駑張,蘇綬蘇纘都可說是被形勢逼到了絕路,都未曾想到開解之法,他蘇祈一去就迎刃而解了,她也不敢相信,但不信也得信。

  蘇婼回道:「原不該拒了太太的愛意,但父親今日應該挺忙的,也沒法敘話,乾脆就免了吧。」

  韓陌弄出這麼大個烏龍,擺明是遞出了把柄讓人捉,先前來的時候她已經聽說羅智等人已進宮告起了御狀,蘇綬身為大理寺少卿,又是打開銅箱的見證人,只怕他想不捲進去都難。眼下縱然皇帝還沒傳他進宮,他也沒有閒心跟她敘話吧?

  退一步說,即便他有這閒心,蘇婼也是不稀罕的。

  在她人生里,父親這個詞就相當於一個符號。從記事起,蘇綬就在外地任職,他不帶妻兒赴任,見他面的次數也屈指可數。且就是回來了,也總是住在書房,並不怎麼回這個正院。

  蘇婼初見父親時也曾很親熱,很期待,但每次到他面前,他要麼是視若未見,要麼伸手抱一抱,也是冷著臉不耐煩,擱膝上坐坐就放了下來。到她四歲時,母親生了蘇祈,長房裡終於有了傳宗接代的人,父親更是幾年都難得回來一次。

  直到最後他回京任職,她都已經十二歲了,而那個時候很多事情都變了。

  這樣的父女關係,有什麼敘話的必要?

  這個正院,這個房間,所有的記憶都是她和母親,沒有父親的存在。

  而現在,連母親的影子也讓他快速地娶回來的徐氏給代替了。

  蘇婼從來不否認自己是蘇家人,是受家族的庇佑擁有著這樣的生活與身份。所以她不管前世今生,不管在哪裡,都以維護蘇家名聲為首要準則,先前也借著蘇祈的手化解了韓陌給予的危機,但她並不認為她該接受這樣一個父親。這是兩碼事。

  蘇婼從扶桑手上接過那隻兩寸見方的錦盒,打開放到桌上:「我特地請人打了這把長命鎖,給禮哥兒求個好福氣。太太事忙,我就先回房了。」

  說著她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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