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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長大了,翅膀硬了,迫不及待逃離這個牢籠,」曲映秋說著流下淚來,「可是我呢?我往哪裡逃?你跟念念,還有這家破公司,甚至他媽的不姓曲!我這一輩子,為了方家生孩子為了方家賣命,我最後落了個什麼?」
方慈默不作聲。
頰上還是火辣辣的痛感。
「我是犯了很多錯,我不該把念念鎖家里,如果早點送她去治療,現在也許不會落到這個局面,」曲映秋摸索到紙巾,擦擦眼淚,「她溫柔又貼心,如果好好長大,說不定像能圈裡其他少爺小姐一樣,早早繼承了家業。」
「……沒有這些,也許你也不會長成現在這個古怪的性子,你們姐妹倆都有才華,又都繼承了我的強勢果斷,你倆互幫互助,說不定現在方家是蒸蒸日上,我跟你爸就放心去養老了。」
「我確實是犯了很多錯。」
曲映秋最後幾乎是喃喃自語著,步伐虛浮地往外走。
站定在門前,她說,「方慈,你好好考慮考慮吧。」
方慈卻完全沒有再想這件事。
她已決意要逃出去,此刻羽翼已然豐滿,再回到這個牢籠,那麼這四年半的辛勤,豈不是一場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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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證辦理完畢,她飛回倫敦。
畢業後的生活,與讀書時幾乎沒太大差別,依舊是三點來回跑,住處、療養院、律所。
只不過出差更加頻繁。
就這樣,從夏天到了秋天。
上一個大項目結束,又逢著周末,她去療養院探望方念念。
方念念正在自己房間整理東西,看到她便招招手,比劃:
「媽來了一趟,昨天剛走,給咱倆都買了禮物」
方慈將房間門敞開,屋外夕陽斜進來。
這還是這麼些年,曲映秋來探望方念念頭一次會順帶給她捎禮物。
可她內心毫無波瀾。
「你收著吧,我用不上。」
方念念若有所思,「我覺得媽臉色不太好,家里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家里快破產了。
但這消息沒必要告訴方念念,她那個性子,估計會覺得自己是個拖累,馬上就要不治病了打道回國。
「沒事,估計是她工作累著了。」
方念念拉她坐下,給她遞水果吃:「不止這樣誒,我感覺她消極了很多,臉上有點頹。」
「她甚至操心起我的終身大事了,問我日常有沒有接觸到不錯的男孩子。」
方慈轉移了話題,轉而問她這周病情有沒有好轉。
兩人順著這個話題聊了一陣子,楊姝美醫師正好從念念的主治醫師那裡回來,道,「醫生說,念念需要多跟人接觸,多嘗試開口。」
掙扎著要發出聲音時,那嗓音實在難聽,方念念大概是有心理障礙,只在獨自一人時才會進行發聲練習,甚至在醫師的幫助下都不肯開口。
楊姝美單獨拉了方慈出去,道,「醫生還說了,這裡畢竟不是她的母語環境,對於她的語言恢復幫助不大,醫生建議再觀察半年,明年看看,能不能把念念轉回到國內的療養院。」
「……就是脫離了國內的環境,所以她才開朗了許多,如果回去,會不會對她的心理健康不好?」方慈道。
「醫生也有這個擔憂,但她還是建議試一試,」楊姝美沉吟片刻,「……畢竟,換環境是治標不治本的做法,要想徹底痊癒,其實還是得回到舊環境裡,直面創傷本身。」
方慈點點頭,「那就再觀察一陣子吧,楊醫生,拜託您,平時多費心。」
又在房間裡陪念念待了一會兒,天快擦黑時,方慈獨自離開。
走在療養院綠意盎然的院子裡,眼望著三三兩兩穿著病號服的病人,思緒游離中,不期然看到遠處一個正在散步的病人突然腿軟跌到,周圍的人立刻手忙腳亂將那病人扶起來,扶到旁邊躺椅上坐下。
有人招呼醫生,有人試圖喚回病人的意識。
好一陣喧鬧之後,病人才醒來。
方慈心有餘悸。
回到住處,洗完澡護膚時,視線接觸到床頭的煤油燈小擺件,忽然想起方念念比劃的:曲映秋臉色不好。
她不由地想起夏天時,在國內見曲映秋的那一面,那時她臉色就有點怪,總好像有點氣短。
這個時候,仔細回想曲映秋的話,她才覺出不對勁:曲映秋一向要強,遇事會怪罪這個怪罪那個,但從不會泄氣,在酒店裡她卻句句是喪氣的話。
她也不過五十多歲,那時卻句句都是:我這輩子。
方慈心裡突然升起一個不妙的猜測,她立刻給家里的司機郝叔叔發消息:
「叔叔,我媽最近有什麼不對勁嗎?」
京市比倫敦快七個小時,這時候已是後半夜了。
方慈心裡不安,一直等到凌晨,京市是早上了,郝叔叔的回復過來:
「太太最近身體不舒服,總讓我載她去醫院,但是方先生還不知道這件事,太太不讓說」
「方慈:什麼病?看的什麼科室?」
「不知道,太太也沒告訴我」
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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