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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之宴笑了,「我像是有求必應的好心人嗎?」

  方慈緩緩勻出口氣,道,「你非要這麼說的話,今晚我到這裡來,也不完全是我自己的意圖。」

  聞之宴一點頭,慢條斯理地,「所以,」眸底壓著幾分深意,「……是我們合謀造成的。」

  「合謀」二字,不著痕跡咬了重音。

  他確實問過她不止一次,在這之中,任何一次,她提出中止行程,都不會造成目前的局面。

  也就是說,是她的默許縱容和他的順水推舟之下,造成了初次相識的二人,今晚要睡在同一個住處的結果。

  方慈頓住好一會兒,意識到,聞之宴這話,幾乎是在明示:他對她感興趣。

  他故意要帶她來這裡。

  領悟到這層意思,方慈心裡倒坦然了許多。

  她唇角浮現一絲淡淡的笑,那笑意未及眼底。她說,「那隨便你。」

  話音剛落就轉身離開,進了客房。

  -

  這住處隔音太好,一牆之隔,客房裡的方慈完全聽不到隔壁主臥的動靜。

  她認床,當初搬到宿舍都適應了好久,此刻在客臥床上躺著,毫無睡意。

  睜眼望了一會兒天花板,她掀被子下床,去了客廳。

  三面巨大的落地窗,俯瞰著雨幕。

  她抱膝坐在窗前地毯上,整座城市的霓虹都浸在雨中,即便燈火通明,也透著秋雨蕭瑟的涼意。

  手機嗡聲震動。

  拿起來看,來顯是「宋裕澤」。

  方慈按了接通,放在耳邊,靜等對面開口。

  「方慈,你在哪兒?」

  「宿舍。」方慈答。

  「下周有個局,你空一下時間,跟我過去。」

  「什麼局?」

  宋裕澤笑了,「不管是什麼局,你來就行了。」

  方慈沒有馬上作聲,宋裕澤好像有點不痛快,「聽見了沒啊你?」

  「我不一定有時間。」

  這是實話。她報名了一個模擬法庭比賽,前幾天通過了筆面試選拔順利進入了學校賽隊,接下來會很忙,此外還要準備雅思考試,周末都得用來學習。

  「別他媽廢話了,」宋裕澤拔高了音調,「就一個局,能占用你幾個小時?我都答應了你爸媽,帶你去見見人,給你搭一搭人脈,你還這麼不知趣?」

  方慈默了默,極平淡地道,「……宋裕澤,聯姻是雙方父母定的,並不是我本人的意願,除了必要的場合,其他時候,我沒有義務二十四小時陪你演戲。」

  這話好像把宋裕澤給震住了,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聲調很高,「方慈,他媽的,你要是想攪黃這門婚事,我現在就可以給我爸媽打電話。」

  威脅。

  方慈眼睫低垂下來,靜了靜心,聲音很小,說,「你把地址發我吧,我去。」

  掛斷電話,她出神地望著窗外,周身是死灰一般的寂然。

  身後模糊有腳步聲,還沒回過頭,就感覺到有一團柔軟的東西落到了身上。

  一條羊絨毯。

  方慈側過頭仰臉去看。

  聞之宴似無意經過,雙手閒閒插兜走過來,虛虛倚靠著落地窗邊的牆壁,面對著她的前側面,只看著她,也沒說話。

  方慈轉回頭重新看著窗外,說,「抱歉,吵到你了。」

  簡約壁燈暈出淡淡的光暈。

  她整個人幾乎白到發光,茂密的長髮垂在背後,吊帶睡裙露出薄薄的肩,骨肉勻稱纖瘦的胳膊和腿,泛著剔透玉骨般的質感。

  唇緊閉著,線條流暢漂亮的側臉看上去無波無瀾。完全看不出剛剛接了個不愉快的電話的樣子。

  也許她從來沒哭過。

  聞之宴心裡想,不管內里碎成什麼樣,外表,她都絕不會掉一滴眼淚。

  這模樣讓他內心產生異樣。

  「……你跟宋裕澤有聯姻?」他輕嗤了聲,「宋家圖什麼?你家有他家的股份?」

  「沒有。」

  前些年她父親方鴻投資了一個大項目,那項目如今擱置,資金一時迴轉不靈,這不,眼看明年年初她將滿二十歲,就迫不及待地要利用她去聯姻的方式獲得宋家的資金。

  宋家當然不會甘願扶貧,大概,方鴻還許諾了他們其他的好處。

  「你要跟他出去玩兒?」聞之宴道,「他去的場子,你應該不會喜歡。」

  「我喜不喜歡,」方慈說,「一點兒都不重要。」

  或許是潛意識裡認為與他只有今晚一面之緣,她罕見地敞開了心扉,「聽說你是繼承人,將來不也要聯姻嗎?」

  言外之意,我們都是一樣的,生來享受一些常人沒有的財富和便利,自然要承受這些結果。

  不知是他們享用了財富,還是他們也成為了財富擴張的工具。

  身不由己。

  連自己的存在本身,也只是一場財富交易的籌碼。

  聞之宴沒有回答。

  半晌。

  方慈抬頭看他。

  他正看著她。

  目光像是已經落在她身上很久了。

  他渾身透露著狂放不羈的野性,眸色沉沉,沒有絲毫輕浮之意。

  正欲收回視線,就聽到他說,「方慈。」

  他的聲音,在這空曠室內無邊的寂靜中,由耳道順著血液進入四肢百骸。

  方慈的目光重新回到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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