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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紙包推回去:傷天害理的事,我不做。

  他冷笑:想想你爹娘,想想沈家。

  我猶豫了足足半個時辰,問:「是不是只要每天放一點,你就放過他們。」

  他:「是!」

  我:「我做。」

  他臨走前恐嚇道:「記住,沈家人的生死,都在你的手裡。」

  我等他走後,把白色粉末倒出來一些,嘗了嘗。

  不是什麼致命毒藥,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便可致命。

  我又仔細嘗了嘗,將嘗出的幾味草藥一一寫到紙上。

  然後根據這幾味草藥,配出相應的配方來。

  他們找錯人了。

  我三歲嘗百藥,進我嘴的草藥不知多少,什麼草有毒,什麼草無毒,我心裡一本帳。

  世間萬物,相生相剋。

  有仙丹,就有毒藥;

  有毒藥,就有解毒的藥。

  他只讓我把這東西放進太子喝的茶水中,沒說我不能再放些其他,與這慢性毒藥相剋相相融。

  傷天害理的事,我沈杜若就是不做。

  用誰的生死威脅我,都沒用。

  這是做人的良知。

  ……

  元封三十年,九月初九。

  入夜,我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開門一看,竟是蕭澤。

  蕭澤說太子病了,請我過去一趟。

  我又回到太子府。

  太子一身單衣歪在床上,太子妃在一旁親手照料。

  我三指落在他腕上,察覺到他皮膚上的燙,就知這病有些兇險。

  果然。

  脈象不是很好。

  我很是疑惑。

  前幾日給太子請平安脈的時候,他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一下子病成這樣。

  我斟酌半晌,道:「若用普通藥,這病需得兩個月才能根除;若殿下願意冒險,半月可藥到病除。」

  太子妃問:「如何個冒險法?」

  我:「要添幾味猛藥。」

  太子妃:「傷不傷身體?」

  「是藥三分毒,多少是要傷的,只看後續如何調養。」

  我想了想又道:「殿下這病起於心,由心上來,高燒退後,轉於肺,若拖的時間過長,危害更大。」

  太子眼都沒睜:「用!」

  太子妃臉色微變,嘆了口氣,起身握著我的手道:「既然兇險,就勞女醫在邊上守著。」

  我沒有異議,這本就是我的職責。

  ……

  元封三十年,九月初十。

  我打了個瞌睡醒來,不見太子,心中大驚。

  焦玉指了指窗戶,我順勢瞧過去。

  他背手,站在窗戶前,身形與夜色相融。

  我皺眉,上前,「殿下保重身子。」

  他轉身看我一眼,「馬上又要十五了。」

  我眉皺更緊,「殿下有悲秋傷月的功夫,不如養好身子。」

  話不中聽,他臉沉下來。

  我伸手,關上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殿下若想明日病情加重,可繼續站著。」

  他看著我,臉色變了幾變,最後乖乖上床。

  我跟他到床前,居高臨下道:「人的病,都從一個『思』字來,殿下需少思少想,方可延年益壽。」

  他板著臉,臉色冰冷兇狠。

  我視而不見,命焦玉放下帳簾。

  良久的寂靜後,帳中傳來一聲輕嘆,再無動靜。

  ……

  元封三十年,九月十五。

  整整七天,我連太子的院子都沒有出,累了,就在外間的榻上打個盹。

  他的病和我預料的一樣,先是高燒,然後肺熱咳嗽。

  除了用藥外,我讓焦玉、太平用烈酒,每隔半個時辰,擦拭太子的手心、腳心,以及額頭。

  太子素有潔癖,每日都要沐浴更衣。

  高燒引出一身又一身虛汗,他要沐浴,我不同意。

  他再度臉色冰冷兇猛。

  我仍視而不見。

  直到七日內熱都退了,我才允許他用熱水擦一擦身。

  夜裡,四更更鼓響。

  我像平常一樣走進殿中,給太子診脈。

  他忽地睜開眼睛,反扣住我的手。

  我見他眉頭壓得很緊,出聲安慰:「再有幾日,病就好了,殿下忍一忍。」

  他沒有鬆手,啞聲道:「沈女醫辛苦了。」

  我闔了闔眼睛:「若殿下能再聽話些,我便少些辛苦。」

  他笑了,慢慢鬆開了手。

  我放下帳簾往外走。

  剛走幾步,帳里傳來他的聲音:「沈杜若,我這半生如履薄冰,你說,我能走到對岸嗎?」

  我心頭狠狠一顫。

  越是站在高處的人,越不會隨便說話,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有深意。

  不知道,是不是我在他茶水中放藥的事情,被發現了?

  亦或者,在朝堂上,他又遇到了什麼事?

  我問心無愧,所以回答得也坦蕩,「殿下,你一定能走到對岸,因為對岸才是你的歸宿。」

  說完,我便抬頭挺胸地走了出去。

  ……

  元封三十年,十月初三。

  太子代皇帝去泰山祭天,我有三日的休沐時間。

  夜裡,不速之客又來。

  坐在我面前,依舊蒙著面,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陰森森地看著我。

  我任由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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