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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王不在府里,防備多少會鬆懈一點,這是其一;
其二,除夕夜大過天。
世人可以不過壽,但一定會過年,那些暗衛,明衛也不例外,一年忙到頭,這一天定是會歇著的。
「三爺,還磨蹭什麼?」
李不言只要晏三合醒過來,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朱青說得對,除夕夜是個好時機,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
謝知非沒有回答,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平靜地看著晏三合。
「你發個話吧!」
晏三合摸摸腦袋,發現上面原本纏著的紗布沒有了。
「就除夕夜,朱青和不言進府,黃芪和丁一在外面接應,如果被人發現……」
「如果被人發現,就一個字:逃。」
謝知非接過話。
「除夕兵馬司要巡夜,我會在漢王府附近布下人,一旦有風吹草動,掩護你們逃走。」
第688章 除夕
永和十七年的除夕,如約而至。
晏三合在床上躺了近一個月後,頭一回被允許下床。
院子裡的天地,只有方寸。
她靜靜地站在屋檐下,望著遠處灰濛濛的天,聽著雨滴打落在青石磚上的聲音,良久,微微蹙起了眉。
記憶中,雲南府的除夕,從來沒有下過雨。
祖父晏行會比往常起得更早一些。
洗漱、早飯後,他便鑽進書房開始寫春聯。
等她起床的時候,院子裡已經排了一長排的人——都是來求春聯的人。
肖老太婆總是排在第一個,用她的話說,男人早上起來的第一泡尿撒得最遠,第一副字也應該最有手勁。
求到春聯後,肖老太婆從不肯痛快離去。
她大字不識一個,不得請晏先生好好解釋一下,這年這副春聯的寓意。
晏行解釋的時候,這老太婆一雙賊溜溜的眼睛直往他身上瞄。
臉也瞧,身也瞧,就連腳下穿的鞋子,她都得偷偷瞄上好幾眼。
瞄不完,人不走,厚著臉皮說剛剛耳背,勞晏先生再說一遍。
晏先生一記冷眼瞧過去,肖老太婆嘴一抿,委屈呢:「大過年的,晏先生就不能讓我順一次心嗎?」
不等晏先生說話,她又咧開嘴,沒臉沒皮的湊近了問,「又一年了,先生考慮的怎麼樣啊?」
晏行仿佛什麼也沒聽見,一整衣襟,面無表情道:「下一位!」
肖老太婆只得嘀嘀咕咕往外走,「男人喲,瞎喲,好女人都瞧不見喲。」
「肖老太婆,你算哪門子好女人?」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個。」
「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院子裡的起鬨聲,一聲響過一聲。
「我呸!」
肖老太婆沖他們啐一口,扭頭沖書房喊得起勁:「晏先生,我再給你一年時間好好考慮,明年你不能傷我的心喲!」
明年繼續傷;
後年接著來!
後年繼續傷;
大後年接著再來!
連晏三合都看不下去了,「祖父,幹嘛不把話挑明,讓她死了這條心。」
晏行沉默良久,「留點念想,她能多活幾年!」
晏三合無聲閉上眼睛。
此刻,肖老太婆一定也會去他們的宅子轉轉,只是宅子裡的人,都不在了。
今年,鄉人們門上的春聯,由誰幫忙寫呢?
他們和肖老太婆一樣,一定都很想念那個話少的晏先生吧。
其實,她也想了!
……
謝知非撐著傘走進院裡,一眼就看到檐下的人。
那人半闔著眼睫,神情有些悲傷。
他咳嗽一聲。
晏三合猛的睜開眼睛。
他怎麼來了?
「來發個壓歲錢。」
謝知非走過去,把傘交給聞訊而來的湯圓,從懷裡掏出兩串錢,「一個你,一個蘭川,壓壓歲。」
湯圓喜滋滋的向三爺道了謝,給蘭川送過去。
「三爺,我的呢?」李不言抱著胸,面色不善地看著謝知非。
「你的啊……」
就在李不言以為他要說出「沒有」時,這人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個福袋。
「清涼寺的福袋,親自去求的。」
李不言一臉不屑的接過來,扔下一句「稀罕」,便扭頭走了。
轉眼,屋檐下就剩下兩人。
站了片刻,晏三合目光輕輕往邊上一看,不想,正對上男人那雙黑亮的眼睛。
謝知非眼底深處含著笑,「說吧,我們的神婆要什麼壓歲?」
「自然是三爺給什麼,我就拿著什麼。」
「我這個人,你覺得如何?」
「……又不能辟邪。」
晏三合眯起眼睛,故意損他:「也就小嘴甜一點。」
謝知非:「嫌棄?」
晏三合:「嫌棄。」
謝知非:「不要?」
晏三合:「不要!」
謝知非手伸進懷裡掏了掏,掏出來一本薄薄的書,「這個呢?」
「什麼?」
「自己看。」
晏三合伸手一翻,驚住了,竟然是一本東晉朝王珣的《伯遠帖》,而且是真跡。
這帖被歷代書法家視為稀世珍寶,晏行生前曾說,他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從未見過伯遠帖的真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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