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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對朱未希來說,還留有一些痛,一些傷,連和庚家牽連最多的娘,都似乎已經走出了那個陰影。
更別說大哥他們。
可每一個夜晚,庚宋升那壓抑到極致的嗚咽聲都會入她的夢,那樣的真實清晰,好像她又睡在了那間客棧。
一年過去了;
兩年過去了;
三年過去了;
大姐出嫁了。
大姐出嫁那天,一對新人被牽進正堂,和爹娘告別,娘抹淚說了一大通叮囑的話。
輪到爹時,他淚流滿面,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爹這般傷心過,就好像懷裡揣著的一個寶貝,從今往後就不屬於他了。」
朱未瑾慘然一笑,「而我出嫁的時候,爹只是衝著我淡淡說了一句:去吧,在夫家好好過日子。」
她扭頭,看向朱遠墨:「大哥,我沒誇大吧?」
沒有誇大。
兩個妹子出嫁的場景,都刻在朱遠墨的心上,一個刻得深一點,一個刻得淡一點。
並且他還記著一件事。
大妹出嫁後,爹就病了,病了足足有半個月,以至於大妹三朝回門,爹都沒出現,由他這個長子全程陪著謝家人。
「也就是從那天起,我對這個家徹底死了心。」
朱未瑾:「這些年我很少回來,不是不想回,是回來沒有意義。」
爹很少見她,只把姑爺叫進書房聊幾句,娘只會叮囑她好好孝順公婆,親和妯娌。
如果碰上朱未希夫婦回來,前一瞬娘還和她親親熱熱說著話,下一瞬,娘就把她忘得一乾二淨,心裡眼裡就只有大女兒大女婿了。
爹更是如此。
大姑爺喜歡吃什麼菜,喝什麼酒,都在爹的心上。
項延瑞不擅長交際,卻不是傻子,岳父岳母對他如此,他心裡一本帳,漸漸的也不大愛往朱家來。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晏三合:「什麼?」
「我只要一回到朱家,接下來連續幾天做夢,都能夢到庚宋升的哭聲。」
朱未瑾看著朱未希,猶豫片刻,終是咬咬牙道:
「那人是插在你心裡的一根刺,也是哽在我喉嚨里的一根刺。」
朱未希聽了這話,什麼表情都沒有,仍是低垂著頭。
事實上,她的頭已經好久沒有抬起來了,從晏三合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一滴一滴從她眼中掉落的淚。
晏三合默默扭過頭,又問:「朱老爺過世,你沒來送終,又是因為什麼?」
朱未瑾沉吟不語,似乎不怎麼想說。
「是朱老爺生前對你說了什麼,還是做了什麼?」
朱未瑾看著晏三合,心中心悸至極,半晌,才開口道:「爹生病的第三天,我和延瑞回來……」
可惜爹喝了藥,已經睡著了。
大哥去了衙門,二哥、三哥陪著延瑞在外間說話,娘和她在裡間守著。
剛守一會,老總管把娘叫出去,問端午節禮的事。
娘剛走,爹的身子突然顫抖起來。
她走近一瞧,原是夢魘了。
眼見他抖得越來越厲害,她喚了兩聲,沒有反應,只好伸手去搖他。
手剛伸出去,爹猛的睜開眼睛,見是她,一臉厭惡的低吼:「滾回去!」
每個字,都像驚雷落在朱未瑾的耳中。
她倏的縮回手,二話不說便沖了出去。
時至今日,朱未瑾還記得爹吼出那三個字時的眼神。
那眼神是冰冷的,憤怒的,嫌惡的,還帶著刻骨的怨毒,讓她渾身上下,五臟六腑,七經八脈都冷的像一塊冰。
「晏姑娘。」
朱未瑾的聲音突然變得嘶啞。
「我知道人心本來就是偏的,卻不曾想會偏成這樣。既然他心裡壓根沒我這個女兒,我又何必裝模作樣的假裝孝順,不如眼不見為淨罷!」
晏三合眉頭一皺,「你確定他這一句話,是沖你吼的嗎?」
「晏姑娘可真真聰明啊,竟然一下子就察覺到不對。」
朱未瑾無端地嗤笑了一下,「我卻是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才細細品出些不對來的。」
一旁的朱未君都聽傻眼了,迫不及待的追問:「哪裡不對?」
晏三合:「朱老爺吃藥睡著了,根本不知道二女兒二女婿回來看她。」
朱未君一臉的驚駭,後背突然冒出冷汗,「你的意思是,是……」
「他把朱未瑾當成你娘了。」晏三合一字一句。
「這怎麼可能?」
朱未君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起來,一邊搖頭,一邊惶恐道:
「這不可能,我爹絕不可能讓我娘滾,不可能,不可能的……」
晏三合沒有理會她,徑直看著朱未瑾的眼睛,「所以,才有了前面那句話?」
朱未希,你知不知道,正是因為你長得像爹,爹才會這麼寵你。如果你長得像娘,爹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朱未瑾和她對視片刻,抿了抿唇,聲音很輕很輕道:
「我不知道自己想的對不對,可我……就是這麼想的!」
第544章 同類
要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一下此刻堂屋裡的氣氛?
死寂一片?
針落可聞?
都不夠。
此刻的堂屋就像被布了煞陣,有種掙又掙不開,逃又逃不掉的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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